“我和仙官相似么?”“并不是。”“……”“你,更像那位灰眼的神。”掩藏在童真背后的残酷最难被人发觉,同样是良好的伪装,同样的果决手段,同样冰冷且疯狂的眼神。曾经的白衣仙官是善人,那宗鸣便是藏在殷文身后的恶神。殷千泷见过宗鸣索取代价的模样,那眼神中没有怜悯,更别提半分情绪——唯有审判,只有神才能做到纯粹公正的审判,而那种眼神,在商冬青杀死生母时竟然又出现了。“不是我选择了救你,”殷千泷目光灼灼,“是神让你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你……是我唯一成功的希望,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来救你……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只有提到神的时候,殷千泷的神情才会如此激动,商冬青看在眼里,他看了许多年这样的表情,心中已经再无波澜。殷千泷开初对自己说出那些疯狂的计划时,商冬青其实并无多大的兴趣,神能做什么呢?被人尊重,受人供奉,这种东西真的有吸引力吗?只要有钱,上述哪一条是他做不到的?虐待帮佣的罪行能够被钱掩盖,杀死旁人的重罪也能在一个宴席上就被一句话轻松解决。人命对资本家来说就只是数字罢了,一个?两个?成千上百的普通人每一天都在死去,但谁会管呢?官员想要升迁才会为了政绩努力,企业家们也不过就是为了钱,再往下走的明星寻求曝光度,学生要上学,病人要吃药,他们只不过都是卑微地,卑微地被自己的欲望所控制,想要活,要更好地活。只要有钱,钱会生权,权力再与势力勾结成一张密网,控制一切的潮流与风向,无数张嘴都会说出自己需要的话,自己收到的膜拜一点都不会庙宇中的佛像少。这不就是神吗?唯一欠缺的,不过就是对人生灭予夺的权力罢了。“你说他们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商冬青拿出兜里的钱夹,里面竟然全是受害者和自己的合照,他夹出荀雪芽的照片,冷淡地笑着说,“她的家里就只有一套破房子,一个重病的大哥,一个愣头青二哥,读书读出来,找个好工作就能改变命运?药费、两个哥哥的婚房钱、父母赡养费……哈哈哈,又有什么轮得到她呢?”潘雨樱在照片中笑得灿烂,商冬青见状也笑了:“父母也不爱你,粉丝也不爱你啊雨樱,要是出生在一个好人家,像银裴秋和郑铎那样,何必出来卖呢?”“砸钱去扶贫,出来的人身上也始终摆脱不了那股酸味。”商冬青想起了程钧,冷笑一声,“重病的人怎么康复也不会成为良好的劳动力,这样活着……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价值啊?”商冬青合上钱夹,淡笑着说:“不用再拖延了吧,那些人多活一天,我都觉得浪费资源了。”西南分部中,宗鸣长久地沉默着。属于白泽的双目似在描画眼前几人的未来,名为命运的金线从每人身上生发交织,汇成一棵漂浮于时空之河的树木,停在现今这一节点处。时间在宗鸣不再呼吸时停滞下来,形体扩散为灰雾,包裹着表情凝固的众人。而荀非雨的双眸却闪了闪,他再次被拖入了宗鸣的领域中——那个不受一切规则束缚的停滞空间,荀非雨苦笑起来,嘴角微微抽动:“我们还是支付不起从你这里获得信息的代价吗?”宗鸣没有说话,他侧身让出视野,示意荀非雨看向木门外的院落。纯白琼枝钻出地面,模拟着白泽看到的树木,扭曲的枝条在节点处阻滞,鎏金色的光点漂浮于树枝旁侧,一瞬往左生出嫩芽,一瞬又在右侧坠落。他绕步走到荀非雨身后,微微颤抖的双手按上了荀非雨的肩膀,平视着院中那棵白树轻声说:“这就是我曾做过……也是你要求我现在去做的事情。”他冰冷的双手覆上荀非雨的眼睛,“往前看。”脸颊的皮肤比身体其他部位更加敏感,当冰凉的手指搭上荀非雨的眼睑,他的身体不由得一抖。但点触很快扩散成一片湿润的雾气,再次睁开眼时,贴在脸边的手变成了拧转不停的灰白手臂,直冲向那株看似脆弱不堪的白树。耳侧的风里传来成千上万人的呼喊,或长或短,或大或小的手臂铺天盖地伸过来,拉拽着树枝要将它掰折到自己希望的方向。天顶再度出现各色浮光,命运每度偏折,空中都会出现一些残碎的片段。片段的闪烁形成了浮在白树周围的光点,唯有凝聚这些光,才能汇聚成又一根纯白琼枝——一段新的命运,就此诞生。可那些承载着欲望或期冀的光点实在是过多了,不似星盘,倒像是一条流着金水的滔滔大河,每一处似乎都在闪烁,直让人目眩神迷。稍微定睛一看,便是无数人的脸,无数各异的表情,大声述说着自己的想法,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希望的未来是什么模样。更有甚者在计划如何偷窃,如何挤掉同事的晋升,如何抢劫强奸杀人,可这些,它们在宗鸣的眼中并无任何颜色,或是性质上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