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入洛阳城后,看顾熹色,令她不得自由的太后私兵,仿佛突然之间便蒸发了。
犹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熹色在洛阳,受到了一名漕运使的接待,经由引荐,熹色至春芬别馆暂居。
不过一眨眼之间,变故突生,熹色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但愿漕运使是个好人,但不论人是好是坏,她只能暂时服从安排。
春芬别馆是医馆,馆主孙大娘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客之人,她年轻时和漕运使符节有过一段情,后来两人分开了,依然做着知己之交,见是老朋友安置来的客人,孙大娘对熹色非常客气。
客气到熹色都有些不习惯,局促不安。
孙大娘看她气色不佳,行动不便,强行要替她看诊:“骆娘子,你跟我进来,我要替你把脉。”
骆熹色不讳疾忌医,与孙大娘一同入了房间,少顷,孙大娘面露惊异:“娘子,你……”
她也不说是什么问题,只是让熹色歇下,这段时日都不要再动,除了必要的如厕之外,尽量连床榻都不要起。
熹色捂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心里暗怀失落。
她听从孙大娘的建议,将身躺上床榻。
孙大娘呢,让院落里帮工的莹心来照顾熹色,答应与她双倍的酬劳。莹心心细如发,遵从医嘱,将熹色伺候得周到毕至,挑不出任何毛病。
熹色算是在春芬别馆养病,可她,却时时关注着长安的动静。
自己是答应了不再见李朝琰的,如今,也大约的确是没什么好见的了,可她依然希望,他能过得好一些。
长安距离洛阳并不远,许多消息一日千里,也很快,便到了熹色的耳朵里。
莹心告诉她:“这几日长安出了大事,郭太后要废黜皇帝,召集兵马围堵长安,好在,是被陛下英明化解了。”
熹色支起脑袋,似乎想刨根究底,但莹心目露困惑,似在好奇她为何如此关注朝局,熹色勉力按下自己的身体,不再乱动,想了想,倦怠地打了个哈欠,装作要睡了。
可莹心就是等着娘子来刨根问底,谁知问到一半,娘子不问了,莹心却百爪挠心,自己便说了起来。
从她的口中,熹色才得知,短短几日,长安已是风云变幻。
李朝琰是这场政变的获胜者,现在的他,应当已经夺回了全部实权,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而另一边,他将自己的亲生母亲幽禁永巷,终生闭户不得出。
虽然太后玩弄权势,但熹色还是觉着,他对待亲母,未免有些苛刻了。
不过那都不是她该想的事情了。
她眼下在洛阳很好,倘若能跟着孙大娘学点儿医术,以后留在这里帮工,比回到长安安逸太多。
长安对她而言,并不安。
熹色在被褥下摸着自己的肚子,眼底一片寥落之色。
足足躺了三日,熹色终于是能够下地了,孙大娘放在她在院里坐坐。
时维九月,秋光恬淡,晚风带着将将好的凉意,吹落了枝头的黄叶。
宿鸟在丫杈间栖息,时不时发出几声长短不一的聒叫。
孙大娘把新晒的药材着人收好,看熹色静静地坐在树底下,乖巧而专注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孙大娘把手头最后一点活交给长工做了,她走了回来,到熹色身旁坐下。
熹色很是敬佩:“大娘,您经营这座医馆,也很是不易吧?”
孙大娘笑道:“那倒不会,我在这里干了几十年了,熟能生巧,就是再笨的人,也该磨砺出几分伶俐了。你呢,骆娘子,你想不想学医术?若是想,我教你。”
熹色正是求之不得,急着想拜师,可她才要动,孙大娘便按住了她的小手:“别动,你怀着胎,本不应随便下地的。”
熹色怔住。垂落下眼睑来,小腹平平,看不出任何异样。
孙大娘扶住熹色的小臂,语气和善:“你还不知道么?你有了身孕了。不过不知为何,脉象十分凌乱,像是用药所致……”
熹色迟疑:“之前,有人给我下过落胎药。”
孙大娘了然点头:“原来如此,这便不奇怪了。娘子你身子弱,这一胎虽然保住了,却不可掉以轻心,想来那个打胎之人,到底存了几分良知,没想害你性命,所以药量下得少。剂量不够,因此虽然见了红,却没真的杀掉你的孩儿。骆娘子,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你得把他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