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琰呢,像是为了刻意证明自己已经可以摆脱双目失明的困扰,用盲杖便可以行动自如,他大步迈下了台阶。
因为踩上了前人的脚印,那板结的冰雪有些湿滑,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熹色惊呼一声,几乎立即便站了起来,但李朝琰好歹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只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便将盲杖倒转,拄向了身后的积雪地,凭借这股力量,勉强站稳了身子,保住了尊严。
熹色这才舒了口气,坐了回去。
李朝琰笑道:“你别担心,我就是摔倒了,你也别下来,确实有些滑脚。”
他拿起侍女们除尘用的笤帚,开始清扫地上的积雪,将雪都扫成一团。
缠绵多日的雪,压得很深,只要扫出一片空地来,雪量便足以用来堆雪人了。
熹色向廊下旁逸斜出的翠竹,借了竹叶尖尖的一捧素雪,捏在手里,脆脆的,沙沙的,不像南方的雪那般湿冷,在手心里躺着一时便化成了水。
熹色看他不用人,自己便蹲了下来,开始着手捏雪团。
男人沉静地揉搓着掌下的沙雪,不一会儿,便搓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雪团。
一个念头突然惊扰了熹色的思绪,她看着廊下专心致志的男人,忽然,将手里的雪团抛了出去。
“啪”的一声,那雪团正正砸在李朝琰的脑门上,在他的额前和黑发之间散开。
男人气笑了一般:“好啊,我为你辛苦扫雪,你就这样对你的病郎君?”
熹色吐了吐舌头,正要得意,倏然朝着面门也飞来一记雪团,正也砸在她的脑门上,在和李朝琰同样的地方,留下同样的碎雪茬子,糊得发丝里都是。
熹色夸张地呼了一声痛:“你好大力!好痛!”
说完便哀哀叫着,作势要哭。
李朝琰看不见,哪能辨出真假,一瞬慌了神,急忙要起身,“色色!”
这一下,终是脚下一滑,且再没有稳住,一跤摔进了雪地里。
熹色就在廊下的贵妃榻上,噗嗤一声笑绽了芳容,花枝乱颤。
好一个呆头呆脑的郎君呀!
李朝琰坐在雪地里,自知是被骗了,便也无奈地一声吐气,继而,笑了开来。她安然无恙,总好过真的受伤,若要笑他,尽管笑话。
他在她身上闹的笑话,还少么,倒也不差这一桩了。
他很快重新振作。
“色色,我堆两个雪人,一个你,一个我。”
他想得可真周到,还把两个丑兮兮的,圆脸大肚皮的雪人刻意地堆在了一起,手拉着手,唯恐分开似的。
亮相的时候,差点没把熹色丑翻了:“我说我要指导你,你不肯听,这两坨是什么呀,说是猪都有人相信。”
李朝琰不相信自己刻印章的功力精绝,眼下虽然看不见了,却败在区区的堆雪人身上,目光中流露出不可思议。
瞧他挫败了,熹色又不忍了,她想了想说:“还差一个。”
汤婆子暖烘烘地贴着衣衫,那热意一直熨至她的肚皮。
熹色将汤婆子往怀里深处揣了揣,在他怔愣的时刻,低低地道:“再堆一个小不点儿,就放在两个大雪人中间。”
李朝琰的眉梢轻轻地扬起一点弧度,白雪交辉日色,疏枝掩映玉宇,都不及郎君半分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