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多想,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微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姬无昼回头看去,便见鹿辞正一边跨过门槛一边扭头朝身后张望着,心不在焉到连伸出的手并未推到门板都未能察觉。姬无昼迎上前去,本以为自己的脚步声足以令他回神,却不料鹿辞就那么充耳不闻地继续扭着头迈步向前,直不楞登与姬无昼撞了个满怀。“哎哟!”鹿辞吓了一跳,转头看清是姬无昼后纳罕道,“你回来了?那怎么不点灯?”姬无昼道:“刚到。”鹿辞“哦”了一声,随即绕过他去榻边点上了烛火,折身将门关上后又跑到桌边倒了杯水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最后才放下水杯满足地长舒了口气。他这一连串举动仿佛刚干完什么累活,略显凌乱的发丝和挽起的衣袖更像是刚从地里插秧回来,看得姬无昼不由有些疑惑他究竟是去做了什么。只不过,姬无昼到底不是那刨根问底的性子,并未打探他去了何处,只望向那床崭新的棉被道:“这是你放的?”鹿辞转头一看,点头道:“是啊,给你的。”刚说完,他又像是生怕姬无昼不收似的立刻添补道:“是今日刚好陪童丧去棉花岛做棉被,他做完一床我看还剩不少料子,不用也是浪费,这才顺便给你也做了一床。”听他刻意将重音落在那“顺便”二字之上,姬无昼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盯了他片刻才颔首道:“多谢。”见他愿意收下,鹿辞欣然一笑:“客气。”正在这时,屋外忽地隐隐传来一阵喧哗,其间夹杂着不少模糊不清的惊呼叫嚷,似是远处发生了什么骚动。姬无昼循声望向窗外,鹿辞也扭头跟着看了一眼,但很快就像是丝毫不感兴趣般收回了视线,招呼道:“时候不早了,洗洗睡吧。”说罢,他便已是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屋后洗漱之处行去。姬无昼不禁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以鹿辞的性子此时必会开门出去一探究竟,却不料他竟表现得如此漠不关心。不过既然连他都不好奇,姬无昼这向来不爱凑热闹的人自然更不会多加在意,兀自低头盯着那棉被看了片刻后,弯腰伸手将它铺展了开去。鹿辞很快便已洗罢归来,看见那铺开的棉被暗自弯了弯嘴角,随即往自己床边一坐就准备脱鞋上榻。岂料刚一坐稳,屋外忽地“咚咚咚”一阵急促敲门声,鹿辞不由疑惑,只得重新起身过去开门。房门“吱呀”一声拉开,屋外童丧劈头盖脸就是一声大吼:“我屋里着火啦!”鹿辞被吼得闭了闭眼,片刻后才重新睁开,手扶门扇面无表情道:“哦,你东西烧了?”见他反应如此平淡,童丧不满地皱眉撇了撇嘴,随即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说来也奇怪,起火的是杨师兄那半边,他的东西烧了个精光,我的一点事都没有。”鹿辞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挑眉问道:“那你还跑来干什么?”童丧先是被问得一愣,而后一拍脑门道:“哦对,你今天不是新做了床棉被么?还没用吧?先拿来呗。”鹿辞莫名其妙:“烧的是他的东西又不是你的,你要被子干什么?”童丧道:“嗐,他这不是铺盖烧没了嘛,大半夜的也没法去做新的,就想用他那条玉坠跟人换床被子拿去用。他那坠子我看了,做工可精巧着呢!你用床被子跟他换绝对不亏。”鹿辞眯眼道:“那你自己为何不换?”“我倒是想换啊!”童丧不忿道,“可人家要的是新的,我那床都用了好几年了,我乐意换人家还不乐意要呢!”话到此处,他忽然又想起一茬来:“对了,上次说好陪我去做床新的呢?你今天去棉花岛干嘛不叫——”“咳!”鹿辞重重一声咳嗽将他打断,紧接着挥手不耐烦道,“不换不换不换,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你赶紧回去睡你的觉,走走走走走——”说着,也不等童丧反应,“哐”地一声拍上了门板。门外,险些被他夹了鼻子的童丧满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房门:“嘿?”门内,鹿辞按着门板沉默半晌,随后转身若无其事地朝着自己床边走去,走着走着便觉一束目光如影随形,盯得他险些同手同脚。无奈,他只得站定脚步深吸了口气,转头嬉皮笑脸道:“你看,杨师兄这就叫恶有恶报,老天爷看他那么喜欢扔东西,干脆替他一把火烧个干净!”姬无昼一言不发地静静望着他,一双浅眸里看不出是何情绪。迎着这注视,鹿辞脸上的嬉笑一点点僵硬起来,就在他感觉快要挂不住时,姬无昼忽地收回了视线,转身行至柜边翻出一套新衣甩手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