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陵和张唐听了这话,均心下懔然。张唐道:“大王向来圣明,岂能不知武安君与我等皆是心系大秦霸业的忠臣?岂能误会我等怀持悖逆之念?”蒙骜淡淡苦笑,道:“君王所思所虑,我们为人臣者又如何能够全然揣摩得到?总之你们听我的劝就是了。”王陵支颐忖量片刻,抬眼问蒙骜:“我是大王的姻亲,我也不便进言吗?”蒙骜冷哂道:“姻亲算什么?昔日的宣太后和四贵乃是大王的血亲,还不是领了罚?”王陵和张唐都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而后长声叹息、颓然点首。张唐又问蒙骜:“蒙将军,武安君现在怎样?大王没罚他吧?”蒙骜答道:“罚是没罚,但也借故让武安君休假了。碰巧武安君夫人抱恙,大王遂下旨,特许武安君居家侍疾,武安君夫人康复前,武安君都不必上朝,也不必去军营。算起来,武安君已有近一个半月未涉公务了。”王陵面露关切之色,道:“武安君夫人得了什么病?病情如何?我今天述完职定要去武安君府探望!”蒙骜道:“听闻是热症,病情不重,只是痊愈得较慢。”顿了一顿,又道:“身为同僚,造访探病本属寻常,不过王将军须谨记,不可频繁登门,否则会让人怀疑武安君并伙结党,这对武安君是大为不利的。”王陵笑道:“我原也没想过要频繁登门,因为武安君一向不喜欢被打搅,我是很识趣的。”张唐用钦佩的目光望着蒙骜,道:“蒙将军懂的真多,思虑真慎密!不像下官和王将军,粗枝大叶的不懂朝廷世故!”蒙骜仰面兴叹,似笑非笑的道:“蒙氏一族是吃过苦果的,不敢不长进啊!”到了王宫,蒙骜、王陵、张唐三人进大殿拜见秦王嬴稷。王陵和张唐依照蒙骜的敦劝,仅陈述了军中景况,只字不提是否要继续伐赵。嬴稷龙颜悦然的表彰军队战功,宣布晋升王陵为五大夫、张唐为公乘,其余班师的各级军官、士卒也尽皆有赏,并着公大夫郑安平克日运送另一部分奖赏至上党、颁发给驻守的将士。由于嬴稷牵挂着婷婷的病势,他的心情实非脸上呈现的那么愉快,因此他这日也就没举办庆功宴,处理完政务之后便让众人都退下了。张禄和郑安平回到相府,庖厨已制好了午膳的酒馔,一一摆上几案。郑安平连灌五杯高粱酒,拍腿咕哝:“又叫我去干送货的差事!没劲!没劲!”仰脸冲张禄道:“大哥,你倒是向大王举荐我,让我带兵打仗呀!”张禄垂着双眼,默然进膳,不答复郑安平。郑安平扬声喊道:“大哥!”张禄恍恍惚惚的愣了愣神,方转首看向郑安平,道:“怎么了?”郑安平道:“大哥,我不要再干那些升位缓慢的闲职了,我想去打仗,凭军功加官进爵!”张禄笑道:“郑贤弟,打仗可是极其艰苦凶险的事,你现在进爵虽慢,却毕竟平安自在啊。”郑安平昂然道:“富贵险中求嘛,为了功名爵位,我愿意吃点苦、冒点险!”他起身走到张禄座位旁,笑嘻嘻的道:“再者说,大哥也可以给我安排个不那么辛苦危险的职务啊。就像张唐这次,虽然去了长平,但他自个儿并没打什么独当一面的硬仗,只不过跟在武安君身后混混罢了,回来倒也升了爵位。”张禄笑道:“原来郑贤弟是在羡慕张唐啊!”郑安平嘴巴一撇,酸刻的道:“长平之战前,张唐的爵位尚在我之下,平时见面,他对我都是谦恭有礼的,可今天他却升为公乘,爵位比我高了一级,我日后反要向他行礼,我当然不服气!”张禄握了郑安平一手,道:“既然你这么渴望立功进爵,下回有合适的机会,我一定帮你张罗。”郑安平哈哈大笑:“一言为定啊!我先谢过大哥嘞!”张禄笑了一笑,又垂下双眼,右手慢吞吞的夹了一块焖羊肉,放入口中慢吞吞的咀嚼。郑安平注视着张禄微拢的眉头,道:“大哥,你怎么还是忧心忡忡的?你还在想着武安君那天说的话?”张禄待郑安平亲近,因而也不遮掩,颔首叹道:“是啊。”郑安平道:“武安君那样说,只是吓唬你而已。你和大王反对他的灭赵之计,毁了他立大功的良机,他心里不爽快,又不便直接报复,所以才说些唬人的话,教你也不安生。”张禄“嗤嗤”冷笑,道:“武安君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又岂会特意吓唬我?”郑安平不以为意的道:“如今局势太平,能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