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谓的汤药已经变成黑色,味道也更奇怪了,欧阳泺有些踟蹰,那婆婆却将她往旁边一推,兀自抱起了小凌,将她放入浴桶之中——欧阳泺心里又惊又急,失色喊道:“你想干什么?!”却见婆婆已经将一只手放入桶里,炫耀般朝她一笑,道:“我能干什么?我当然是——”说着,把手从桶里拿出,扬了扬手中的帕子,道:“我当然是给她搓一搓,缓缓脉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成天想着闯天下看世界,世界有什么可看的……”欧阳泺一边听着她唠叨,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见小凌脸色果然渐渐红润起来,这才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小人之心。对这老婆婆,才算真的亲近起来。她问道:“婆婆,你家里其他人呢,怎么没看见他们?”“其他人?我家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老婆子我和小思那臭小子。”“那怎么可能,小思总有父母吧?”“诶,那小子是个苦命,他阿娘在生他的时候就死了。”“那他阿爸呢?”“阿爸?谁知道……”她咕哝了句什么,没听清。“你说什么?”欧阳泺挖根究底。老婆婆干脆道:“不知道。这谁能知道?”“嗯?”老婆婆放下帕子,古怪地看了她一样,道:“我看你这长相,还以为你是我族中人,原来你也和他们一样,是外族的?”“哦,嗯。”“我们蛊族的孩子,都是没有阿爸的……哦,你醒了,怎么样,舒服了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圣主吗?”晚上,大家聚在一起时,木松柏讪笑道:“我记得之前有同你说过,蛊族的婚俗,是走亲。既如此,有几个不知其父的孩子,不是很正常吗?”欧阳泺恍然大悟,随之却又道:“我当然记得这个,只是,虽是如此,从大雁城和三个蛊寨的情况来看,蛊族民众或多或少都已受到外族的影响,所谓走亲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走亲了。所以乍听她说起,我才没有想到。”余景洛道:“何止这个,大家且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及这个房间的摆设,此处确实和外界格外不同一些。”木松柏道:“这和书上说的蛊族,确是一模一样。”“哦?”“我小的时候看过一本游记,此间和上面所写的情状,倒是一般无二。但是——”“什么?”“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本游记,好像是几百年前一位老祖宗写的。”小凌正喝水,闻此一口水喷了他满脸,这下子,大家的注意全转移到他脸上,谁知他只是剜了一眼,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掏出一块帕子。倒是小凌,羞得满脸通红了。第二日大早,欧阳泺正睡得香,却被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吵醒,睁开眼,尖叫一声,差点没从床铺上摔下去——围观她睡姿的一众妇人见她囧态,笑得更大声了。欧阳泺警惕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那婆婆不是明白说过,她没有别的家人的吗,那眼前这群人,是从哪里来的?老婆婆嘻嘻笑着穿过来,道:“小姑娘,你醒来了?”“婆婆,这是怎么回事?”“你别怕。今天是小思儿的生日,她们是来给他贺礼的。知道咱们院里来了客人,这才过来瞧瞧热闹。”“?”这算哪门子热闹?其中一人道:“外族人也就长这个样子,没什么稀奇。小思儿在哪里,我带了个小玩意来给他,家里还忙着,得快些回去了。”另一人道:“就你最忙,你倒是说说,你都忙些什么了?今天不许回去,留在这里陪小思儿。”……她们也不回避,在欧阳泺的床头叽叽喳喳一阵,就往外走了。欧阳泺听了好奇顿生,暗道:这么多人这么认真来给一个小孩子贺礼,这莫非也是蛊族传统?跟到外面来看,更吓了一跳,只见那不过几岁的孩子怀里抱着一堆金银珠宝,个顶个的大,个顶个的成色足——这哪是什么小玩意?那群妇人围在他身边,溢美及祝祷之辞滔滔不绝,看得出来,她们虽然有些嬉闹,眼里却非常真诚。她不禁喃喃道:“还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不,他只是个可怜的孩子。”欧阳泺回头,见一人眼里闪着泪花,望着人群中腼腆微笑的小思。那人似乎很想找个人倾诉,不待她问,边自顾自说道:“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死了;他阿爸,为了蛊族战死了;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孩子,跟着一个糊里糊涂的老人一起生活。真是可怜的很。”“小思有阿爸?”不是说,他没有阿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