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涟青不觉这是好主意,太后视公明是陆涟青的狗腿,当日可不就是因为这事疑心容从的么?这若是让公明去给太后普度,就不知到时候是锦上添花还是火上加油的效果了。“不然还是让容欢试试吧?既然他都已经开了这个口,说不定他真有办法治好太后娘娘呢?”左大夫一说,张院使也附合:“所言在理。容欢虽是性情怪戾之人,但太后待他不薄,也许他是真的存了感恩的心想救太后娘娘一命呢?”陆涟青沉吟,脆生生又清亮的大嗓门从屋外响起:“试!”小皇帝扑哧扑哧一溜烟跑进来,没等张院使和左大夫给他行礼,小手一摆说:“容欢虽然瞒着朕做过不少坏事,但他并未真的伤害朕,朕相信他也不会伤害母后!”“陛下,这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的问题。”陆涟青盯着他明亮的表情:“容欢此人心思叵测,臣不是不想试,臣只怕试不起……”估且不论容欢会否是在蓄谋逃跑,万一容欢心存恶念欲害太后……小皇帝却觉得:“朕想过了,容欢今日对朕坦白自首,已经说明他有忏悔之心。母后对他这么好,容欢肯定不会害她的。”陆涟青还想说什么,这时在座唯一未吱声的温浓开口道:“既然陛下认为可以一试,殿下就让容欢试一试吧?”有了一人开口,张院使和左大夫纷纷复议,陆涟青环视一圈,目光不自觉落在门外守候的纪贤身上,他无声颌首,便也是作出了选择。唯今只剩下陆涟青尚未作出选择,他感受到手心一热,温浓牵向他的手。陆涟青眉心一舒。容欢终究是被放出来了,押送的人严防死守,并且在离开牢笼之前浑身上去搜查了遍,确实不存在任何脱逃的纰漏与致人伤害的手段,这才将他带往永福宫。从天牢到永福宫有很长一段距离,但这一路却并没有遇见任何人,容欢知道这段路程必然经过严格的清除,陆涟青并不信他,必是防他防得死死的。容欢不以为意,他还很好心情地观赏深宫内苑的每一处景致,似乎住在宫里这么多年,竟是从未这么认真仔细过。太后寝宫前,皇帝与陆涟青并肩而立,身后是张院使和左大夫,以及众位宫医齐齐侯等一行人的到来。容欢左右不见温浓,甚是失望:“阿浓姐姐怎么没来?”“她在养病,不便外出。”陆涟青不与他废话:“太后的病,你打算怎么治?”“山人自有妙计。”事到如今,容欢还是一副死皮赖脸的德行。小皇帝牵着小皇叔的手眼巴巴瞅他,容欢与他对上:“听说多亏陛下美言,否则奴才还不定能见到娘娘。”见他神色如常,就仿佛之前在天牢里说的话从不存在一样,小皇帝嗫嚅:“你一定要治好母后的病。”容欢笑颜放大:“陛下知道奴才最喜欢您什么吗?”“什么?”小皇帝听说他其实还是很喜欢自己的,登时觉得坚持相信他的自己是对的。然而容欢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你若能够一直保持这样下去就好了。”小皇帝一头雾水,陆涟青打断他们的对话:“废话少说,随本王进来。”容欢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知道这些人不放心自己,是绝不可能让他与太后独处的。但太后现在精神状况这么差,若是贸然进去一大群人,就怕容易刺激她。所以陆涟青只带了张院使和左大夫,其他护影隐于暗处,小皇帝坚持跟了进去,紧接着就是容欢。容欢进门之时偏过脸:“其实容家会否灭门死绝,我一点也不关心。”陆涟青眉心一动。容欢露出残忍的笑:“反正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庶子,那些人曾经怎么对我,我巴不得他们早点死绝。”陆涟青说:“但容从救了你。”容欢却像是没听见,他已经跨过那道门槛,熟门熟路地来到内室卧榻前。昏暗的内室充斥着沉闷的气息,无法散去的药味被呕吐物的酸臭所掩盖,入屋的人不禁讶然。知道今日容欢会来,事前宫医给太后喂了安神汤,也不知是太后不适还是故意的,竟全被吐了出来。此时太后窝在床榻内卧,双颊凹陷眼神迷离,短短几天削瘦憔悴得可怕。小皇帝忍不住低呼一声:“母后……”他的声音引起太后的注意,可当太后的目光扫来,第一眼却不是看他,而是落在容欢身上,表情一怔。“容欢、容欢……”太后眼里的光慢慢聚拢起来,她的声音从沙哑到嘶吼,双手迫切地在空中挥舞,直到容欢走过去握住了她。这些天太后神智不清,记不住任何人,就连皇帝儿子也不认,却认出了容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