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实在可怜。
云瑶有些于心不忍。
连翘不得不劝:“小姐啊,这世上可怜人多了,您哪救得过来,您还记不记得您把自己的私房钱掏出来,给那些逃难过来的灾民买药筹粮,可也没几个人感念您的好啊,把人养懒惰了,卖卖惨就有吃的,谁还愿意找差事干活呢。”
丫鬟都懂的道理,云瑶岂能不知。
不过,云瑶瞥了连翘一眼:“你现下是懂了,八岁的你有这悟性?”
连翘想了想,那是没有,年幼的她怂得很,小姐拿竹编的假虫子捉弄她,她还吓得哇哇大哭。
小姐打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只是这甜美乖巧的外表,太具欺骗性了。
听涛苑,管事婆子手拿着一封信笺,等在院门口,见到云瑶过来了,忙快步迎上前,将信笺交给主子:“乔国公府送来的,说是给三少夫人您的。”
这信笺,云瑶太熟悉了。
尚在闺中时,她和乔雁学那些文人附庸风雅,拿自己私房钱合伙开了一家书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而这纸笺便是她们自己鼓捣出来的,薄如叶,韧如皮,细薄光润,还绞尽脑汁地起了个极雅的名儿,叫碧云春树。
谁又能料到,这纸一问世,便得到文人墨客的一致好评,到后面,供不应求,成了冠绝一时的抢手货。
为何云瑶的私房钱用不完,父母给了不少,自己又能挣。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翘跟着云瑶,得了不少实惠,比同等的丫鬟都要富裕,腰间荷包鼓起来了,自然就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懈怠。
进了屋,把门一关,云瑶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
乔雁字写得秀气,一笔一划地极为工整,出于谨慎,内容不多,只说主母解了她的禁足,她如今很好,请勿挂心。
越这样,云瑶越不放心,总觉得乔雁这信像是遗言,已然看破红尘,万念俱灰。
云瑶收了信,锁进自己的小匣子里,心神变得不宁,连翘端来她最爱的糕点,她也毫无食欲。
乔国公府嫡小姐被选中去往柔然和亲,已经是整个临安公开的秘密了,连翘何等八卦的人,自然有所耳闻,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亏得首辅大人对小姐疼爱有加,早早就做好了筹谋,给小姐寻了个不错的亲事,不然这和亲的倒霉蛋还不定花落谁家,谁家小姐去了,身边的贴身丫鬟必是要作陪的。
越想越后怕不已,连翘不由的心头紧了又松,瓮里瓮气道:“小姐,这人各有命,有的人命中有此一遭,也是没法子,我们只能盼着,兴许这事儿没那么可怕,这人儿没那么坏。”
云瑶秀美的眉头一挑:“你又知道了,你何不改个行,去那街头支个摊,给人算命得了,在我这儿可真是屈才了。”
“奴婢多嘴,不说了。”连翘假模假样地抬起手在自己白嫩嫩的脸蛋上拍了一下。
失神了许久,云瑶突发奇想,转头问连翘:“你说那白云观真就那么灵,虔诚求拜,就一定能得仙人庇护。”
要不,她也去给乔雁求一求,佑她长命百岁,一生安泰。
闻言,连翘惊恐地睁大了眸,声音都透着一丝颤儿:“小姐,您还不如杀了奴婢,不踩过奴婢的尸身,奴婢绝不放你去。”
云瑶身边的这几个人,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的小道消息,对这地儿讳莫如深。
郑伯父女说得不清不楚,只道那里供的是假神仙,邪门得很,万万不可踏入。
而连翘则辗转从她某个打秋风的亲戚口中得知,自己亲眼看到有个扮成女道人的男子从后门进入,去向不明。
要知道,这白云观外传的都是女道,供奉的也是女神仙,来拜的也都是女香客。有男人混进去,还穿着道服,必然不妥。
可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里头的人又不是傻子,真有这样的事儿,难道都没人发现。
对此,连翘眼珠子一转,透着一股让人想揍她的神气,压低了声儿:“小姐,您也不想想,去那里的香客一半都为求子,其中不乏官太太,要是这事儿传出去,受到牵连的可是一大片,譬如小姐您的两位妯娌,她们不也去了,您要是去跟她们说这事儿,她们会是什么反应,不相信不说,指不定还反过来指责小姐您,说您血口喷人,坏她们的名声,自己没消息就嫉恨她们。”
连翘言之凿凿,云瑶看她更像神棍了,已经不耐烦听下去,指着她道:“你去外头守着,姑爷若回了,就把他叫进来。”
怔愣过后,连翘喜形于色:“好的嘞,姑爷回了,奴婢第一时间就告诉您。”
她家小姐可算是开窍了。
她这一日日地,白头发都不知愁出了多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