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秋高气爽,天朗气清,宫内却不太平。
凌波门附近走水,将神机营新搭的几间营房烧着了,副都尉吕蒙大为光火,盘查一番,却发现这纵火之人竟是一名小宫女。
更火大的是,小宫女救过溺水的三皇子,三皇子半大孩子一个,哭着拦住兵士,不准他把人带走。真要带,就把他一并也带走。
太子战死后,皇帝膝下只余二子,眼前这位刚满十岁的三皇子,还有不满周岁的六皇子。论储君人选,这位三皇子无疑可能更大。
吕蒙纵有再大的火,也只能忍着,目光冷冷扫着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小宫女。
这时候又老实了,玩火的那个劲儿,跑哪去了。
三皇子犹在哭嚎:“白苓又不是故意的,她的爹娘惨死在蛮人手里,爹娘忌日到了,她只是想寻个僻静的地方给爹娘烧个纸钱,又有什么错的。再说了,这里原本就是个空地,哪能想到你们在这里盖房子,这风也是奇奇怪怪的,偏往你们那边吹。”
生母早逝的三皇子被皇帝记到皇后名下后,又得太学大儒指教,底气确实足了不少,哭归哭,这口齿清晰了不少,脑子也灵光了。
吕蒙心下反感,但忍着脾气,顾自不言。
因着只是做临时练武的场地,为了贯彻谢勋厉行节约的治军原则,也为磨炼战士的意志力,房子都是用木板搭的,到了冬日,抵御不了几多严寒,却不成想,房子才搭好了,就发生了这么凑巧的事儿。
吕蒙手下的副官见小皇子哭得如此伤心,忍不住道:“三殿下,我们还没把这位姑娘怎么样了,您这么一哭,惹来更多的人,把事情闹大了,那可就真不好收场了。”
听到这话,三皇子富有穿透力的哭腔戛然而止,吸了吸鼻头,掏出怀里的帕子擦了擦脸,又是一脸天真地问:“既然不想闹大,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
一时风一时雨,这小殿下变脸的速度也是一绝。
副官犯了难,瞅了瞅面色依旧不怎么好看的上峰。
这房子虽说简陋,可也是他们花了不少工夫搭建起来的,这才一晚上就给烧了个七七八八,任谁看了都受不了。
副官赶紧把小兵叫到身边,低了声音道:“你速速去请谢大人过来。”
小兵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吕蒙一眼掠过,睥了副官一下,却未发作。
小宫女这时终于有了反应,扯了扯三皇子的衣袖,面色稍显苍白,但也算镇定:“殿下不必管奴婢,奴婢做错了事,就该罚。”
吕蒙目光一转,再次落到女子身上。
救了三皇子的命,成了皇子身边的一等宫女,待遇上去了,伙食也好了,一张俏生生的脸,生得几分我见犹怜,确实让人不忍。
莫怪三皇子这么维护,男人再小,那也有色心的。
成年男人的色在于欲,至于小男孩,那就是图个好看了。
“咦,这是怎么了,一早上就这般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一道年轻清脆的女声传了过来。
三皇子脑袋一转,破涕为笑,几下奔过去:“表姐你快说说他们,不就烧了个房子,又没死人,他们非要捉白苓。”
“烧房子,可不算小事,”见三皇子笑脸垮下,南安话语一转,抬眸看向吕蒙,“可看在这宫女尽心侍奉殿下的份上,就饶过她这一回,至于这房屋烧毁的损失,就由我来补偿可好。”
都是些破木板,说损失也不多,可就这么轻拿轻放,吕蒙又有点不甘心。
南安环顾一圈,仔细留意几人神色,嫣然一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几位将士卖三殿下和我一个好,我们也会感念你们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就是,就是呢,你们别不知好歹。”三皇子显然也有些生气了,鼓起圆嘟嘟的腮帮子,颇为愤愤。
搁往昔,在场几人未必动摇,可如今三皇子是储君的大热人选,南安又是长公主的嫡女。。。。。。
就在几人犹疑之际,谢勋踱着长步,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宫女纵火可以轻拿轻放,明日换个人有样学样,若烧的不是木板房,而是内宫大殿,敢问三皇子又能拿什么赔呢。”
谢勋其人,看似谦谦君子,温和尔雅,说这话时,眼尾犹挂着一点笑意。
然而,在场没人敢轻忽这话的分量,三皇子更是被男人周身清贵不凡的气度镇住,怔怔把人看着,心想这人还是太子哥哥身边的小小伴读吗?为何如今瞧着,人还是那模样,可就是不一样了。
自打谢勋一出现,南安的视线便落定在他身上,挪不开了。
谢勋不理会众人的反应,依旧缓步徐行,到了三皇子跟前,弯腰与之平视:“相信太子在世时,也教过殿下国法家规不可乱,乱了,就易被人浑水摸鱼,造成更大的麻烦。殿下也应听闻,西南那边夷族送来的妃子,意欲行刺皇上,如今天下不平,尤其这宫中,再谨慎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