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希尔维娅看着他在沙发上躺了下来,“你想不想听点什么?”
“催眠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希尔维娅走到他身边,亲了亲他的嘴唇,“如果你在我的诊疗室,我会让你吃一粒安眠药。这样你可以安心地睡到明天早上。但现在不行,是不是?”
“二十分钟就已经很奢侈了。”施季里茨笑了笑,“随便弹点什么,希娅,但不要《六月船歌》。”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古怪要求。希尔维娅第一次听到,有人让她不要弹奏什么曲子的。她坐在钢琴前,开始弹奏《哥德堡变奏曲》。第一段旋律还没结束,房间里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工作真的是智力和体力的双重考验【。】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对别人——所有人都这么温柔,唯独对自己这么残忍。”◎
施季里茨太疲惫了。
希尔维娅不想打扰他,她现在连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声都觉得吵闹,只得努力地用琴声把这一切一切的噪音都隔绝在外。她弹着那柔和的旋律,电话却不识相地响起来。她只得多用了几分力,把这电话声盖过去。好在它响了几声,就又停下了。
在她自己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施季里茨已经起了身,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你总是这么自律吗?”她弹完那一曲,站起身,抱住了他的脖子。
施季里茨笑了一下:“不完全是。希娅,这是训练的结果。我要走了。”
希尔维娅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也没有让他多小心,这种话他们之间说得太多了,她只是蹭了蹭他的颈窝,又替他理好围巾:“好。”
等他走出家门,希尔维娅才意识到,她忘了说那通电话的事情。她飞快地跑到电话边,害怕这又是什么急事。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安娜?”希尔维娅自言自语,“她为什么往这儿打电话呢?她不知道这儿很危险吗?”
她只得开车出门,她在城市里转了好几个圈,以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踪。等到她赶到医院时,轰炸警报正在嗡嗡作响,到处都是前往地下室的人。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安娜:“希尔维娅?我正要去给你打电话?”
“不是你打电话给我”希尔维娅开口问,在捕捉到安娜脸上那种惊讶的神色后,她反应了过来,“不是你,所以当然也不是我”
“什么你啊我的?”安娜看着她,“我都要被你搞糊涂了,希尔维娅?发生什么?”
希尔维娅顾不上解释:“安娜,亲爱的,告诉我凯特在哪儿,然后你就可以去躲轰炸了”
“我带你去找她吧。”安娜把手往白大褂里一插,“那天,在你离开之后,就有盖世太保来搜查她的下落,我只得在她头上缠了点绷带,才蒙混过关——还好,你把你的护照给了她。我之后把她放在了更为偏僻的病房谁知道盖世太保什么时候还会来呢?”
“我要想个法子解决这一切。”希尔维娅低声道,她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或许,你可以让她跟我回奥地利。”安娜笑道。
“回奥地利?”希尔维娅没明白她的意思。
安娜点了点头,神色严肃:“我还是没有找到要和我接头的人我不能再在柏林耽误时间了,我得回去参加维也纳的解放运动,红军快要进城了。我们想要避免战争毁坏维也纳。”
希尔维娅马上明白了,这是凯特给施季里茨打电话的原因——安娜要走了。
“我正要去找你商量,你就来了。”安娜打开了病房的门,“上帝啊凯特,你果然没去躲轰炸吗?”
凯特坐在床头,抱着她的儿子:“我没有办法,安娜医生,我们一离开屋子,谢尔盖就哭个不停我只能留下来了”她迟疑地看着希尔维娅,不知道她来做什么。
希尔维娅听到她孩子的名字,略有一点惊讶,不过这是东欧侨民很常见的名字。她本想下意识地忽略过去,但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名字:“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叶赛宁。”
她张了张口,她想起来她为什么总觉得凯特喊叫声的口音很耳熟了,因为她曾经听一个来自梁赞——叶赛宁的故乡的小女仆背过一首诗。那个年轻的,替她试穿礼服的俄国姑娘,也是用这种口音在说话。
“我有几句话对你说,凯特。”希尔维娅转向安娜,“亲爱的安娜,你去准备一下孩子的襁褓和衣服好不好?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趁着混乱。”
安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什么引起了她这么大的反应:“你疯了,希尔维娅我票还没有买呢?”
“这个交给我来解决。”希尔维娅问她,“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事情是交接完了,东西也收拾好了。”安娜看着她,这安排虽然仓促,但也并非没有道理,“我们一会儿从波茨坦走,我去拿行李。”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快去吧。”
安娜退出屋子后,希尔维娅坐在凯特的床头,孩子睁着绿色的眼睛看着她,一点也不怕人。她友好地对孩子笑了笑,转而用俄语开口说话:“您让我很失望,夫人。”
在听到俄文的那一瞬间,凯特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这惊讶让希尔维娅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凯特确实是俄国人。她想不明白,施季里茨怎么会和这个姑娘搅在一起:“我看得出,我的丈夫对您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