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灯笼随风摇摆。
夜里北风紧,雪也下得愈发大了。
廖姑皱眉看她随时都可能被风刮倒的单薄身形,跺了跺脚,道:“行,我替你通传,但见不见我可不管,若不见,你以后真的不要再来了,我师父可不待见你,她要杀你的话我可不会拦着。”
赵祯拢了拢斗篷,扯着苍白的唇挤出一抹苦笑,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那日在东辽大营你能折返回来救我,我很感激,后来你又帮我请医问药,又找人照顾我伤愈,已是我欠你的情了,日后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你尽管说。”
“我有事也用不着你帮忙。”廖姑撇撇嘴,嘟嚷了一句就转身去传话了。
赵祯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没动,脸上的脆弱却是迅速消失不见,苦笑也变为玩味。
“世事难料,都不好说的,你也总会有求我的时候,我等着这一天。”
扫雪的仆妇没注意这边,自也无人听到赵祯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廖姑出来叫她进去。
“幼儿姐见你了,跟我来吧。”
廖姑走路很快,赵祯要跟上她的步伐也艰难,到门口时已气喘吁吁。
“真没用,”廖姑嘴上嫌弃,却还是伸手扶了快倒下的赵祯,“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不要到处跑了,送你去府城不好?非要自己跑回来,偏关冷得很,你受不住的,还是赶紧走吧,别等我师父动刀啊。”
幼儿换了家常衣裳,坐在炭炉边抚弄那枚蝎鳞。
赵祯跨入屋内就觉一股暖意袭来,被冻得僵硬的腿也慢慢回暖,有了知觉。
借着通明的灯光,她看见了幼儿脖子上的吻痕。
第157章第157章
这座原是管理偏关小镇官员居住和处理政务的大院,在被东辽人侵占之后先是成为这些蛮狗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的场所,四处都奢靡淫乱,几经修整才变成现在这般的方正雍容。
虞归晚日常也是在此召见底下人,所以会在正堂首位之下放置两排雕纹灵芝太师椅,以便众人坐着议事。
屏风之后则是长案。
命人从南柏舍带来的巨型沙盘也放置在此,清空的北墙悬挂一幅用数块羊皮缝制粘合做成绘制起来的舆图。
以南柏舍为中,向南囊括庶州府城、麒麟城和少部分江南地区。
北则包含河渠、阎罗山、偏关、喀木六族和商队曾到过的草原深处,最近又将边城给添了进去。
有几处地方还只是一个轮廓,未曾细描。
这幅舆图曾在河渠出现过,当时才生擒了蔑古雄,虞归晚召集众人制定下步作战计划。
蒙灰作为副统领自然也列在其中,看到舆图双眼都放光,若虞归晚没在场,他早扑过去贴上面了。
饶是这样,过后他也还是厚着脸皮问虞归晚能不能让人另拓一份,更别说将地形还原的更彻底的沙盘了。
得知要这样将沙盘送来偏关,蒙灰还不放心,很想亲自带人护送,被陈妇一口拒绝,另外安排镖局的人和一队死士将舆图和沙盘安全送到。
身体好了些的赵崇昨日却被虞归晚叫了过来,两人就着舆图和沙盘为接下去的进攻争执了大半日。
镇守庶州大半辈子,天天跟东辽打交道,赵崇对关外的形势和东辽的用兵习惯比虞归晚要熟悉,他主张稳中求胜,忌贪功冒进。
虞归晚则喜强攻狠夺,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绝对不能给对手反扑的机会,必是要将敌人摁死在地上才罢休。
两人意见相左,争论不下,最后不欢而散。
但赵崇和蒙灰一样,对舆图和沙盘念念不忘。
征战沙场带兵打仗的人就没有不爱的这样的好物的。
同时他也对虞归晚的本事有了更深层的认知,能做出这样的东西,翻遍天下奇人异士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舆图和沙盘用绢纱盖着,即使没有屏风,赵祯也窥探不到一角。
幼儿掩了领口,先是冲廖姑招了招手,将人揽到怀里,抚过她的发顶。
就如长姐待幼妹那般,怜爱道:“大雪的天,外头冷得很,出门要穿暖和些,别冻坏了。前两日才送来几块上好的狐皮,有两块是白狐的,给你做两身皮袄子正好。”
廖姑倚偎在她怀中,就像六花小时候似的扭来扭去,仰起红扑圆润的脸蛋子,嘻嘻笑道:“今早义母也说给我做衣裳,料子都备下了,我说我衣裳多得是,去年做的冬衣前儿陈姨姨都让人捎来了,放了两个大柜子,今年就别做了,穿不完放着也可惜了。”
幼儿将廖姑视为幼妹,杜氏又认了她做义女,所以她称杜氏为义母,对幼儿也渐渐改口喊长姐了。
师父说了要等跟东辽的战事了结才会返回南柏舍,之后极可能会搬去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