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骄矜于河东柳氏的身份,自然看不起平民,如今折在他们手里,倒也不算冤。”顾有容也顺着齐令月的目光看去。
“他死没关系,但若牵扯到别人可就不好了。”齐令月冷冷道,眸中锋芒丝毫不在意柳治平的生?死。
“殿下这事大意了。”顾有容早已看破真相。
江式微的文风齐珩识得,东昌公主?与顾有容又如何不识得?
“年轻人,到底是心急。”齐令月从露台走?向阁内,步至那尊佛像前,而后缓缓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她做不了的事,我这个?当娘的,自然该替她料理了。”
“今晚便送送柳清明罢,他是河东柳氏子,想必大理寺鞫问于他而言,与羞辱无异,早离开也好,早解脱。”齐令月说罢,朝着那佛像俯身拜了三拜。
顾有容心已了然,柳治平怕是今夜便会于大理寺狱“意外身亡”。她朝着齐令月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齐令月身前的香案上依旧放着一尊佛像,还有那方?并未刻名的牌位。
看到那方?牌位,顾有容暗自数了数,原来已过?去三十四年了。
三十四年,沧海桑田,当年的一切早已变作黄烟,让人抓不住,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淡去,齐令月或许会渐渐忘却?,却?未料她从未放弃心中执念,反而将其篆刻于心,越刻越深。
就像无尽的沼泽深渊,一旦踏入,便再也逃脱不开了。
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于泥淖中。
顾有容低叹了一声,蓦然回首,透过?露台看着凛凛秋风席卷落叶而起,形成一种漩涡。
那漩涡,人若是再看一眼,便会不禁陷入。
随后,她再不回头地走向齐令月的方向——
一个?顶着黑衣斗篷的人步入大理寺狱,狱卒不识来人,拔刃厉声道:“什么?人!”
那人面容掩于斗篷下,仍是垂首,从袖中拾出一块令牌,给?狱卒晃了晃。狱卒瞧清了上面的字忙不迭单膝跪地告罪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阁下勿怪罪。”
那人问道:“柳治平在哪里?”
狱卒点头道:“小人带您去。”说罢便为那人引路,一边走?着,一边小心打量着那人,只可惜那人头垂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听声音应是女子。
狱卒躬身引路,正出神?,便听头顶传来一声音,狱卒吓得不禁打个?冷颤儿。
“记住你是谁的人,做好你该做的事,别的不要管。”那女子的声音很冷。
“还有,今日的事断不可道与外人,倘若泄露出去,你也不必留了。”
狱卒只觉得自己脖颈一凉,慌张表态道:“小人们平日受公主?照拂,自然唯公主?马首是瞻,断断不敢背叛公主?。”
“知道便好。”
见已到柳治平的牢房,那人对狱卒道:“你去外面守着。”
“是,是。”狱卒连连点头。
听见动静,柳治平抬首见到来人,便已了然,释然一笑,道:“却?不想还有人来送我。”
“柳治平,该上路了。”
那人单手递上一个?金块,显而易见,是要让柳治平吞金自尽。
“不知阁下是?”柳治平仍疑惑问道。
那人掀了斗篷,对上他的目光,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见他惊讶的神?情,她道:“知道是谁,你也该上路了。”
柳治平看清她的面容,便已知晓自己再无生?路可能,仰天长啸,随后又渐渐恢复平静,轻笑一声:“死前得长主?相送,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大长公主?,多谢。”柳治平静静地看着她,随后接过?她手中的金块,毫不迟疑地吞下。
齐令月背过?身,朱唇轻启,笑道:“慢走?。”
“对了,到了地底下,别忘了告诉张观棋,全?是你害的他,可不干旁人的事。”
说罢,齐令月便推门而出。
她终是,不放心将此事交给?旁人做,才会夤夜前来。
齐令月借着月色打量着双手,她这双手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她已经数不清了,所以,也不介意为她的女儿再添一条。
*
“柳治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