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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个是打心眼里的嫌弃和排斥,另一个却是以责怨为名、行关切之实,这里头的天差地别,饶是他们这些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草原大老粗,都能辨得一清二楚,他们殿下那颗七窍玲珑心,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萧妄显然也明白这点,一面乖巧地受着沈盈缺的“责怪”,一面挑眉看向拓跋夔。浅褐色凤眼随着堂顶吊着火盆熠熠生辉,每一缕,都是赤裸裸的炫耀。

拓跋夔握着拳,额角青筋暴涨,冷笑出声:“广陵王殿下能出现在这里,显然已经逃过荀家在会稽郡布置下的天罗地网,眼下又能躲开龙虎山上的重重机关,孤身一人出现在孤的面前,可谓英勇无双,当世无人能敌,孤着实佩服。可王爷再想炫耀自己的本事,也该挑准地方,挑准对象不是?这里到底是我拓跋夔的地盘,阖山上下到处都是我拓跋夔的人,你真以为自己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沈盈缺双肩一颤,停下翻看铠甲的手,警惕地看向拓跋夔。

这家伙有多危险,没人比活了两世、又“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的自己更清楚。萧妄今日能上得山来,她一点不奇怪,可能不能平安回去,便是她,也不敢打包票。

然萧妄却只轻轻一笑,绕着怀中少女鬓边散落的碎发,好整以暇道:“本王想去的地方,从来没有人能拦得住。同样的道理,本王不想在什么地方多逗留,那自然也是谁也甭想多留本王一刻。五殿下与其为本王的出路担心,不如趁自己现在还能喘口气,多为自个儿,还有自己手底下这群狗的贱命费点心思。”

“你说什么!”拓跋夔拍案怒起。

堂内堂外的甲卫齐刷刷跟着亮出手里的弯刀,霎时间屋内寒光凛凛,直逼天上的冷月。

可还不等他们往前迈进一步,那扇被萧妄踹坏的大门,就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胡人甲卫,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刺得在场所有人耳膜地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五殿下,不好了!那帮应天军杀进道观啦!看架势,少说也有五万人,咱们该怎么办?!”

第39章吻

“你说什么?!”

大堂众人不约而同拍案而起,脱口而出同一声惊呼。有几人起身得太厉害,撞得面前桌案在地上划出一阵“滋啦”的摩擦声。

沈盈缺下意识皱脸“嘶”出了声。

他们却浑然不觉刺耳,或者说,是压根没这心情去考虑这些,自个儿话还没说完,就白着脸,跌跌撞撞跑到厅堂大门外张望。

就见夜幕初降的丹山碧水间,漫山遍野燃起的火把宛如暗夜中蛰伏的狼群,将整座道观团团包围。月光泠泠照落,映出一面面寒光闪烁的玄色铁甲,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旧能摄得人心头发凉。

最先冲出门口查看情况的胡人小头目当即吓软腿,瘫坐在地“啊啊啊”说不出话。连最是沉得住气的拓跋夔,也忍不住从位子上站起,黑着脸吼开守门的甲卫,亲自去门口看情况。

也是在这时候,大家终于意识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个早就该问萧妄的问题,一直还没问出口。

“这步步机关,重重守卫,广陵王殿下是如何在不惊动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安安稳稳地进到这里来的?”拓跋夔问,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后槽牙深处狠狠磨切而出。

萧妄挑了下眉梢,朝他们举杯笑得云淡风轻,“自然是你们自己给本王开的路。”

拓跋夔几人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喊:“你吃酒吃糊涂了吧?”

沈盈缺却已了然于胸,叹息道:“是天师教教首,你们最信赖的盟友,了尘子给阿兄指的道。”

拓跋夔瞪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能!他的把柄在我手里,敢背叛我,我明天就把瘟疫案的前因后果,还有这些年他帮我做的腌臜事,一五一十全都往建康城送,到时别说你们的皇帝不会放过他,光是荀家和秋家都够他喝一壶了!他怎么可能背叛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萧妄掏了掏被他吼疼的耳朵,不咸不淡道,“哪怕没有你,这些东西也一样会一五一十地写成卷宗,由本王呈递给陛下,他照样是死路一条。”

拓跋夔一愣,隐约仿佛琢磨出什么来,眯起眼狐疑地看向萧妄。

萧妄赶忙摆手否认道:“五殿下就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王可没有为了收拢他,应允他帮忙抹去这些腌臜事,只不过知道他还有一个刚满五岁的儿子,答应在他伏法后,帮他照拂一二罢了。”

“他有儿子?”拓跋夔震惊,“他还有儿子?”

沈盈缺也不可思议地“嘶”了一声。

虽说本朝的道门并未有像佛门子弟“戒色戒酒戒肉”那样的明文戒律,但娶妻生子之人也是在少数,尤其像了尘子这种地位的,更是要严以律己,全身心专注奉道,没想到竟也没能摆脱全天下男子都会犯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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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近花甲的老父亲,五岁的幼子,啧啧啧,这个年纪还真是……

“老当益壮啊。”沈盈缺摇着脑袋,不自觉感叹出了声。

声音算不得大,但在眼下这凝滞如水银的气氛中,就仿佛被人施了扩音法一般,不合时宜,偏又清清楚楚地传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萧妄和拓跋夔齐齐:“……”

其他几个胡人头目和甲兵也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沈盈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从脸颊迅速红到耳朵尖,咳嗽一声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强行把话题扯开:“总之,就是这个了尘子,他自知自己无论选哪条路,都难逃一死,索性就投了阿兄,保自己小儿子一命,对吧?”她看向萧妄。

萧妄点头忍笑,算是默认。

拓跋夔原本攒了一肚子火,却因为刚才那一神来的打岔,生生漏了气,只能干扯嘴角冷笑道:“听阿珩这话里的意思,你其实早就知道了?”

沈盈缺心头一颤,想着这几天,这家伙实打实为她掏心掏肺做过的事,她心里莫名发虚,垂着脑袋讪讪道:“也没比你早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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