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夔冷笑,“没早多久是多久?是今日午后你当着我的面换新衣裳的时候,还是昨日你陪我赏花赏月的时候,又或者是前日我陪你歇午晌的时候?”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盈缺拍案而起,“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你少在这里添油加醋污蔑人。”
“你敢说你没做过?”拓跋夔瞪眼,“今日你换衣裳的时候,我难道没在你屋里?昨日晚膳你吃醉酒,在院里吹风不肯回去,是谁陪着你,抱你回来的?还有前日歇午晌……”
“午晌我一个人歇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赖在隔壁偏房不肯走,也能叫‘一起歇午晌’?你怎么不干脆甩个笔,说自个儿是阎王爷的第十八代玄玄玄孙?!”
沈盈缺气得胸膛一阵起伏,知道这厮是个无赖,但在这种时候还能胡搅蛮缠到这种地步,也是世间仅见了。
拓跋夔哼笑,仿佛当真不觉得这个时候完全没必要计较这些无用的琐碎,抱臂戏谑道:“怎么不叫‘一起歇午晌’?我连你什么时候磨的牙都知道,难道不是一起歇过午晌了?我还能告诉你,你前日到底磨了几下呢。”
“你胡说,我睡觉从来不磨牙,连梦话都不说,你少在这里给我泼脏水。”
“我有没有胡说,你回屋问你那几个婢女不就知道了?”
“少来,那些婢女都是你的人,能帮我说话吗?”
“怎么不会帮你说话?我大前日晚上想进屋看你睡得如何,她们都敢拦着我不让呢。”
“够了!”
萧妄拍案怒喝,视线漠然扫过沈盈缺,又冷冷落在拓跋夔身上,五指慢慢在案上收拢握成拳,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五殿下这几日是颇为分心啊,难怪没看出来,那日你托了尘子下山,专门为阿珩打造的请帖上,有我们留下的百草堂暗纹。”
“请帖?”
拓跋夔鹰眸骤然缩起,脸上一片茫然,片刻,又苦笑着摇头,“也对,我对你们这些南朝人玩的什么宴会帖子一窍不通,t?想哄阿珩开心,只能找了尘子帮忙,没想到竟让你们钻了空子。”
萧妄摆摆手,大大方方道:“没什么想不到的。五殿下智勇过人,在下打心眼里佩服,若是能把这些聪明才智,都用在该用的地方上,少打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的主意,今日的结局大抵会完全不一样。”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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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盈缺“冷嗖嗖”地飞去几记眼刀。
萧妄冷哼,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拓跋夔这回倒是终于收起玩笑模样,双目如刀,一瞬不瞬望着萧妄,“那敢问广陵王殿下今日究竟为本王准备了什么样的结局?”右手搭在腰间的弯刀上,缓缓拔出一线寒芒。
沈盈缺下意识收拢五指。
虽说萧妄调集了五万应天军,包围了整座道观,但眼下他们毕竟还在道观外头,未曾入门,更没有一个在这间大堂之中。倘若拓跋夔他们狗急跳墙,拼死一搏,未尝不能将她和萧妄制服,再挟“将军”以令“将士”,来个绝地反杀。
他们现在还不能算是绝对安全。
拓跋夔和他手下的人显然也料到这点,纷纷摁进武器,屈膝压低身体重心,时刻准备扑杀。
萧妄却是泰然如初,“五殿下并非池中物。论立场,你我的确是生死之敌,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到最后。但若只论迹,你于你的北夏,的确是个人物,我萧妄佩服。至于我此番所求为何?五殿下应当在我孤身一人进门砸场的时候,应当就已经知晓。只要我能平安带阿珩离开龙虎山,外头的应天军,也一样会放五殿下平安下山。”
拓跋夔皱眉“就这么简单?”
萧妄耸肩,“就这么简单。”
拓跋夔眉头皱得越发紧,“你当真愿意就这么放过我?”
萧妄抬手从上到下一扫自己,“我现在这状况,也轮不到说稳取殿下几人的性命。”
拓跋夔沉默下来,视线直直落在萧妄身上,似在考量他的话究竟可不可信。
萧妄笑了笑,闲闲敲着桌案,随他打量,“而今的局面,要打,也不是不能打,但难说谁能笑到最后。毕竟你的人手不算多,我的兵马千里奔袭,也多疲惫,这样打起来,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五殿下自然可以选择相信自己手下那八只狗,和整座山里藏着几编暗卫,能跟我拼个你死我活。但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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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胡人头目面面相觑,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有人悍不畏死地站出来,举着刀嚷嚷:“殿下莫要听这小子瞎混说,属下这就将他砍了,给您日后和郡主的婚仪加菜。”说着就“哇呀呀”要上前。
萧妄笑着朝桌案上的杨梅罐一递眼,他立马哆嗦着缩到人群最后头,大气也不敢出。
周围同伴一顿嗤之以鼻,可真要让他们上,他们也心有余悸。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很一致啊。”萧妄一拍桌案站起身,顺手把沈盈缺也捞起来,大剌剌往门外走,“那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我过我的阳光道,五殿下走五殿下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下次沙场上,咱们再一决高下。”
门前的两排甲卫不等拓跋夔吩咐,就自发地往两边避让,不是有意罔顾自家主子,而是发自本能地怵这位南朝劲敌,不小心对视上一眼,心都要打个踉跄。
拓跋夔两手紧紧握成拳,手背都爆满青筋,很想把人拦下来,却偏偏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妄将人带走,直到身影快要消失在夜色中,才一咬牙,大声喊:“阿珩你等着,待孤坐上皇位,拿下南朝,就来娶你,让你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仅此一誓,生死必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