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缺眼皮一蹦,腹里大骂这厮不要脸,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占她便宜,她跳着脚就要转过身来骂人。
萧妄却轻声一笑,不嘲讽,也不骂人,淡淡道了句:“所以呢?”便抬捏起沈盈缺的下巴,当着所有人的面,俯身吻上。
山里的夜风丝丝沁着薄寒,他的唇却翻涌着盛夏所有炽烈和温柔,烫得沈盈缺心尖都发了颤。
第40章夜探香闺
这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不长。
四唇相贴不过三个弹指,就很快分开了,连彼此身上的气息都来不及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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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留在沈盈缺心中的震撼,却比山呼海啸还要剧烈,被萧妄牵着从道观离开,人都还是懵的。
他、他他在干什么?居然、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为了跟拓跋夔斗气,还是……
沈盈缺强行扯回思绪,不敢再往下想,抬眸偷偷打量走在前面的男人。
月光浅浅,将他侧颜照得朦胧,眉骨深邃的凤眼在头盔投落的阴影里愈显沉浓,让人看不清他眼下是什么情绪,只能感觉到他攥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紧,都要重,掌心灼热得更是要烧着,步子也快得莫名其妙,像是急于离开这个地方。
又仿佛做错了什么亏心事,害怕被人发现,不得不用这种方式逃避。
仔细瞧,隐约还能看见他头盔阴影下的半片脖颈,叫月光染得嫣然,俨然一片刚刚上了层红釉的精致白瓷。
沈盈缺忍不住好奇地伸长脖子。
“郡主!”
前头传来一道惊喜的呼唤声,夷则从夜色中蹦跳着跑过来。确认来人的确是萧妄和沈盈缺,且两人都没有受伤,他长长松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举过头顶,拉动牵绳,往天上放了个张口咆哮的狴犴纹烟花,抱拳对两人道:“马车已经安排好,就在前面,属下和嘲风亲自驾车,顺利的话,天亮之前就能离开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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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妄颔首道:“做得好,等鸣雨他们回来就立刻出发。拓跋夔不是什么善茬,很快就会发现山上的猫腻,我们必须赶在他反应过来前离开龙虎山。”
沈盈缺听得云里雾里,见他们神色都异常紧绷,也不敢在这里浪费时间多问,加快脚步跟着他们一块离开,等上了马车,才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了,为何这么着急离开?”
余光扫见车窗外散落的干稻草、残甲短兵,沈盈缺瞳孔一震,隐约意识到什么,“唰”地回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萧妄。
萧妄正由周时予伺候着,换下身上厚重的甲胄,觉察到她的视线,他挑眉噙笑地看过来,“阿珩猜出来了?到底是你啊,就是聪慧,一点就透。难怪才跟拓跋夔相处这么几天,就叫人家对你念念不忘,非你不娶,连自个儿身为北夏皇子的责任都忘了,比我在京口守个十年八年都管用。再多陪他几个月,保不齐不用开战,整个北夏都能尽归大乾所有,叫我好生佩服……”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吃味这些有的没的,阿珩才是‘好生佩服’。”
沈盈缺面无表情地打断怼回去,要不是时机不合适,她恨不能抄起面前桌案上的紫砂茶壶,亲手帮他洗把脸,让他清醒一下。
“所以这所谓的‘包围了整座天师教道观的五万应天军’,其实都是假的?选择放走拓跋夔,也不是因为你觉得这场打斗毫无意义,不想闹得两败俱伤,而是你手上的人根本就不够,真打起来,你必然要输?所以你让人做了稻草人,套上甲胄,拿上兵器,摆到山上,借着夜色遮掩,给拓跋夔造了个围城的假象,然后自个儿单枪匹马进去,和那帮蛮人对峙?”
她瞪圆双眼,声音都带着颤,“你疯了吗?!那可是拓跋夔,北夏如今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皇子,连他那些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叔叔们,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哪里的胆子,敢一个人去做这样的事?万一叫他发现,别说救我出来,连你自己的小命都要搭进去!”
萧妄扬了下眉梢,却是笑,“那阿珩教我,此时应该怎么救?羯人在京口骚扰不断,应天军大部分人马都在边境驻守,轻易抽调不得。算上我的私兵黑甲卫,此番南下,我只带了两千人马在身边,去会稽郡和荀家人周旋,伤了百余人;舟车劳顿,大家又都疲惫不堪。还有一战之力者,算上你百草堂的护卫,满打满算也就两千人。而龙虎群山奇峰险要,怪石嶙峋,易守难攻,拓跋夔又在这里暗中经营多年,少说也养了上万人马,加之重重机关险隘保护,我t?要如何在他身上,正面谋得胜算?”
沈盈缺一噎,抿着唇还真反驳不了,垂着脑袋叹道:“可是也不能这样冒险啊。这回是侥幸勉强骗过去了,可万一失败了呢?阿兄该怎么办?我死到没什么要紧,阿兄呢?难道也……”
她颤着唇,说不下去,一想到刚刚,他们究竟在怎样凶险的悬崖边上行走,她就心悸不已。
上辈子,她就已经害过他一次,倘若这辈子还是这样,她倒宁可直接一死,也不想再陷他于这种生死一线的境地。
“若再有下回,阿兄就别……”
“若再有下回,我一定要还会去救你。”
两人同时开口,起头的话语一致,落点却截然相反。
沈盈缺怔愣。
萧妄垂眸看着她,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哪怕拓跋夔有十万人,百万人,一整座城池的人,我都一定会救你出来。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旁人都别想碰一根指头,所以阿珩也不需要想东想西,为那些无谓之事自责,只要想好事后要怎么感谢我就是。”
沈盈缺缓缓瞪大了眼,也不知是被那句“你是我的”给惊到,还是听他把那九死一生的冒险形容成是“无谓之事”而吓到,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左侧胸膛内几近疼痛的疯狂急跳,叫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在做梦,萧妄当真直白毫不遮掩地同她放了这么一顿厥词。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会结舌反复念道:“阿、阿兄?”
萧妄不耐烦地抬起手打断,“不要这么叫我,我不是你兄长,也不喜欢。”
说完,也不解释为什么不喜欢,更没有告诉她不叫“阿兄”,又该叫什么,只拂袖下车去,查看外面的情况。见大家都全须全尾地平安回来,便上马扬鞭,带着众人绝尘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