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浔不知做什么去了,稚陵自个儿进了琼珍阁,一眼望去,心想,这儿的珠宝首饰各种风格,奢靡的、低调的、贵重的、雅致的,应有尽有。
即墨浔今夜领她逛这逛那,买了许多东西都不问价格,甚至都不像他的性子了,只问她有没有喜欢的。
她自不想拂他的兴。走到一面柜前,柜里陈放着一对石榴红宝石金累丝掩鬓,一枚黑玉额饰,她抬手随意指了指黑玉的额饰,轻声问伙计:“这黑玉的额饰,可否取出给我看看?”
她心中想的是,他有一枚黑玉银掐丝的戒指,可以遥相呼应。
那伙计迎过来,却为难说:“夫人好眼光,只是,实在不好意思,这已经给别的客人定下了。”
“定下了?”稚陵微微睁大了眸子,只好放下了它,有些可惜。
她不爱夺人所好,转过身去,便想再看看其他的,问了问伙计说:“没有同类相近的?”
伙计摇头,为难不已:“这个款式的,只有这么一件了。”
稚陵多问了一句:“那,这是给谁家定下的?”
伙计刚要开口,忽然语气一变,笑着招呼起来:“哎哟,陆夫人来了!”
稚陵也回头望去,只见门边徐徐走进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一身湖蓝色牡丹纹锦裙,搭着月白色披帛,容颜秀丽。
她手边牵了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宝蓝色锦袍,一双云纹锦靴,胸口挂了一只银环长命锁,唇红齿白的,漆黑眸子像嵌着两颗黑葡萄般,进了这珠光宝气的琼珍阁,那双黑眸里灯光灼灼,愈显得动人了。年纪虽小,却有与生俱来的贵气一般。
稚陵心里正惊讶着怎么又撞到他们,伙计却在她跟前低声说:“夫人,这黑玉坠子便是陆夫人的弟弟定下的。夫人若实在喜欢,不如跟陆夫人说说看?陆夫人通情达理,说不准也就让给夫人了。”
稚陵哪有心思跟他们说话,现在只想遁走,心虚掩着面侧过身去,抬步走开,只装作没瞧见他们。
怎知没一会儿,她站在另一面柜前,衣角忽被谁扯了扯,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姐姐,——”她低头一看,吓了一跳,一只宝蓝色的奶团子正扯着她的衣角,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她。
见她低头,那水汪汪黑眸顷刻笑成了月牙儿:“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哦!”
他冲她眨了眨眼睛。
弄得稚陵不知所措,最后从怀里翻了半晌终于找出一颗糖,给了他,摸了摸他的头,微微弯着腰问:“你爹娘呢?”
小男孩说:“我爹在兵部衙门里呢。我娘上楼去了。我看姐姐一个人,没有人陪伴,好孤单……姐姐,我陪你逛吧,我对这里可熟悉了。”
他拍了拍胸脯。
逗得稚陵一笑,但他的畅想极快被一声“小公子”给打破。那边儿有人叫他,只见这小男孩黑眸立即委屈巴巴的,依依不舍地跟她挥了挥手,这才走了。
即墨浔恰好踏入琼珍阁,轻易找到了稚陵,问她可有什么喜欢的,稚陵本想说刚刚的事,只一想,说了反而惹出是非来,便摇摇头说,都没有什么喜欢的。
哪里知道刚迈两步,稚陵便察觉随身的锦囊里有异常,她一摸,摸出了那枚黑玉坠子来。
她瞬间想到,恐怕是刚刚那个男孩塞给她的。
三月三,上巳节,春寒料峭。天是薄薄的阴天,清明才下的一阵雨,时到今日,仍然寒冷。
后宫众人,只带了稚陵一个,自是羡煞别人,别人却无话可说。谁让人家肚子争气,怀上了皇嗣,此行陛下为国祈福,兼还为了这孩子祈福,可谓荣宠之至了。
先帝那样宠爱他的皇后,皇后怀废太子时,先帝可不曾如此。
至于陛下生母萧贵妃怀陛下之时,先帝更是荒唐,瞧中了萧贵妃身边好几个侍女,抬了美人,把萧贵妃气得够呛,早产以后,郁郁寡欢,落下了病根,以致最后病逝西园。
翠华摇摇,仪驾出了禁宫东门,帝驾在前,妃驾在后,再是随行群臣。仪驾威严,声势浩大,彰显天子尊贵。
法相寺在上京城东郊的微夜山上,山势陡峭,山门耸立。
盖因大夏朝开国之时,有人断言此处风水好,开国皇帝笃信佛教,遂在此处建法相寺,最终亦在法相寺圆寂驾崩。
是以,法相寺还供奉了大夏朝诸多皇亲的牌位。
微夜山上,林树茂密,松柏森森。
爬山是个体力活,辇车又没法爬台阶,大家只得步行。虽有众多仆从跟着,时而搀扶,也还是免不得爬到山顶寺庙后,累得汗如雨下。
稚陵抽出素绢帕擦拭脸上的汗,抬眸见即墨浔面不红气不喘,暗自想,他每日早上风雨不辍地练剑,看来很有成效。
谁知他望见她这一眼,却凑过来,微微俯身,嘴角略勾,说:“替朕也擦擦。”
稚陵没带多余的帕子,正踌躇,即墨浔已然握住她的手,将就用她的素绢帕擦了擦汗。
“朕又不嫌弃你。”他随意笑道。
稚陵微微抿着唇,垂下眸,他又揽过她的腰身,往大雄宝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