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久,她有点儿饿,轻轻抚了抚肚子,动作落在即墨浔的眼中,他的目光一深:“不如把它烤了。”
稚陵见他当真要掏出匕首来,吓了一跳,那只雉鸟也吓得往后一跳,躲在稚陵的衣襟跟前,稚陵小声说:“陛下,这小鸟与臣妾有缘分,臣妾想养着它。”
即墨浔说:“它又不是什么名贵的鸟。你若想养,朕改日叫人挑些名贵品种给你。”
稚陵一愣:“陛下,它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可是它乖巧可爱,而且亲近臣妾……”
即墨浔微微蹙眉,投了一眼,看着那只鸟,它已经吓得扑腾跳下软榻,又扑腾几下,跳去了旁边不远处,稚陵起身要去抱它,却看它恰好跳进角落里那只旧木匣子里躲起来。
第33章第33章
稚陵靠近把它抱起来,随口笑说了句:“也不知这里怎么有个木匣子。”
即墨浔瞥了眼,神色忽然微变,背脊直了直,不动声色淡淡道:“……匣子?”
稚陵怀抱小鸟站在原地,葱白手指细细梳理着雉鸟羽毛,垂眸扫了眼那匣子里的东西,说:“装了些小孩子的东西。”
他向她看过来,目光幽深沉静,眉眼仍是淡淡的模样。窗外天光从破旧的窗格里映上他棱角分明的线条,晕出一轮模糊的光,她在这儿看他,仿若在看一尊没有丝毫感情的银像。
他的目光又下移,瞧向她脚边的匣子,却没有半点过来看看究竟的意思。
他静了会儿,反而问她:“哦,你觉得是谁的呢?”
稚陵一面梳着小鸟的羽翼,一面思索着,“嗯……大约是十多年前,一个或者一群小孩子,藏在废旧高塔上的宝贝吧。”
稚陵皱了皱眉:“什么叫写错了?念就是了,差错又算不到嬷嬷你的头上。”
穆嬷嬷得了准信儿,清了清嗓子,念道:“梁王府出价五千两。”
五千两!?
稚陵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了。
她虽然险险忍住,但下头坐着的穆王殿下便没有她的好定力,噗地一口,喷了他那倒霉侧妃一身子。
大伙儿没喷酒的,多半也被自己口水呛着了,下头此起彼伏都是咳嗽声,稚陵先支棱起身子,双眸睁得大大的,对望那边朝着她笑的梁王妃慕裴音,迟疑半晌终于问出来:“殿下、王妃可是写错了?”
梁王扶昀抿出一线笑意,声音清朗,道:“皇嫂缘何就要觉得是臣弟夫妻写错了?”
稚陵心道,根本原因当然在于她很有自知之明。这灯皮子是金子做的吗?灯架子是金子做的吗?她的手是金子做的吗?都不是。
“五千两,实在太多了。”她笑着摇了摇头。
慕裴音微敛眉眼,道:“若合心意,便是千金难买,有价无市的。实不相瞒,娘娘这形制的灯,妾还从未见过,觉得新奇。”
在场诸位都知道,梁王殿下不日前打了胜仗,立下功勋,只求了个进京看望母妃的恩典;他固然不要,但皇帝不能不赏,因此赐了他黄金五千两,在京中置下府邸,又另有良田庄子若干。
当朝皇帝敬陵帝素有他母后晁太后清俭的作风,平素赏赐金银绝无超过一千两的。
但他或许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难得大方赐出的五千两黄澄澄的金子,今夜就被他的皇弟大手一挥买了盏灯。
当然,在场众人也没有想到。
融融的光在灯心明灭,慕裴音的话叫她有些感触,这样毫不计较,仅为寻得自己所欣赏喜爱的东西,从而豪掷千金也不当回事,确很有凉州那地的爽快作风。
她心底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片宫城太小了,小到不能裴纳天上自由翱飞的鹰隼群雁,锁在这儿的,都是折断翅翼,不能自由之人。
慕裴音话说完很久,瞥着台上裴皇后都没有什么反应,只见她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什么。
灯会的彩头最终确实如愿落在稚陵跟前,一柄太皇太后的金镶玉如意,一幅皇太后的香雪海绣图,还有即墨浔那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彩头。
筵席散后,她还是有些失神,遣了仪仗先行,自己同寒声慢吞吞地在宫中散步。
雪很寂寥地下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寒声:“那些灯啊……都分发下去了罢?”
寒声道:“都办好了,娘娘放心。各家的银子也都收好了,等娘娘回宫清点,再转交给户部。”
稚陵点了点头。夜色漫漫无边,这条露落园中小径偏僻无人,偶有积雪压折树枝的轻响。
她自言自语道:“寒声,你说梁王妃真的喜欢那盏灯么?本宫思来想去,想去思来,……嗝——”
她打了个酒嗝,觉得今夜桌上那壶玉酿春还真是不可小觑,“终于明白其间的道理来。”
“什么道理呀?娘娘?”
稚陵叹息一声,“你想,竞价的钱都是要充军饷的嘛,梁王殿下爱护手底将士,借此契机一并捐了,不是没有可能。”
寒声灵光一闪:“娘娘,奴婢明白了,那皇上一定也是爱护将士,所以出了一千两给丽美人的鲤鱼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