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刚醒来的时候,日子也算是有盼头的。盼着他来看望她,陪着她,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很好,值得她眼巴巴地站在门边上等一天。
后来贵人不许他与她相见,她的盼头就没了,屈指算来,将近三个整年。
权势滔天的人就可以随便决定旁人一生的命运,这世上,本无什么公平可言。
她心里郁郁,又把头缩回朱红披风的兜帽里不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当缩头乌龟?”
她呆了一呆,她刚刚是出现了幻觉吗,这能是一位“谦谦君子”说出来的话吗?
“我,我没有。”她小声说。
“嗯,平昌侯现下是有妇之夫了,他也不必再惦记你。”
这两句话即墨浔都是低声跟她说的,在旁人听来,有一两个字音落进他们的耳朵,不约而同地觉得陛下的话未免太……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暧昧不明?香案上灯烛的影子晃动,光影摇曳间,窗边贴着的喜字惹眼。
拔步床边坐着一位穿着嫁衣的女人,女人低垂眸,红色绸缎遮住她视线,视线之间满目的红。
女人睫羽轻颤,手指规矩地搭在膝上,正静等她的夫君来掀开盖头。
这一刻,裴稚陵只觉得自己欢喜极了,是真真切切地欢喜,连嘴角都忍不住地上扬。
她马上就要嫁人,不用在寄人篱下,而是拥有自己的家。
这怎么能让人不欢喜?
等待中,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新娘子也畅想着美好未来,夫君……她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呢?
刚想到这里,画面一转,具象被打碎,开始模糊起来。
只有那香烛的影子是清晰可见的。
画面散开,再次睁眼时,是在红木桌前,裴稚陵扑闪着一双眸子,一心一意望着对面黑影。
这就是她的新郎。
一个眉眼冷淡,毫无喜悦可言的影。
裴稚陵浑然不觉,把一整颗心都交给了对面的影,顷刻间,一杯缠绕着红线的酒被“影”送过来。
这是新婚这天要喝的合卺酒。
连卺以锁,合卺之欢。红线缠住的不仅是酒杯,更是寓意相爱的两人永不分开。
裴稚陵的眼睛亮了,此刻双眼如玉般晶莹,她抬手,一边将酒杯往回送。
红唇抵上杯沿,只觉酒香浓厚。
喝完合卺酒后,女人脸颊泛起薄红,像三月初春的桃花,嫩嫩生生。
香晕缭绕间,少女怀春般美好。
直到下一瞬,一切一切都被打碎,香案落下,香烛熄灭,火光不在晃动,光影消失。
倒落在地的女人瞪大双眼,手里精致小巧的银制酒杯也一同掉落。
随着“哐当”一声一同来到的,是心口间撕裂般的疼。
痛彻心扉,丝丝入扣般钻心剜骨。
心脏逐渐收紧。
疼。
像是把自己沁入寒冰一样,连骨头里都钻进了凉意,密不透风的寒将她淹没,裴稚陵感受到自己逐渐喘不过气。
随即便是咳嗽,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把肺都呕出来,丝丝缕缕的血染上嫁衣,这血红简直刺眼,压过嫁衣的颜色。
新婚的喜悦逐渐消散。
寂静空间里,女人压抑着的喘息,控制不住地咳嗽,呼吸不上来地悲绝,这每一声,每一声都十足清晰。
可尽管已经这般惨烈,那桌边地男人也无动于衷,又或者说,他毫无波澜。
男人眉眼冷淡,望向女人的眸子里裹挟着几分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