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也是打听过的。绣坊里收的姑娘分卖身契和雇佣。但无论是卖了还是把女儿送进去做工,都得签契约,在契约之内,姑娘们必须住在绣坊里,绣的东西都归绣坊,雇佣的有银子拿,被卖进去的没有银子拿。
不过这对于穷苦百姓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拿的银子也不多,小姑娘们进去学的就是本事。
如果能进去学一身本事出来,将来无论是补贴家用还是嫁人,都比旁人好一些。
而且进去之后,也不用再自己费银子吃喝住。里面会给地方住,给衣服穿,给东西吃,吃饱喝足干活就好了。
对那些逼迫卖女儿的人家来说,把女儿卖进这里面,总比卖进那些勾栏院的强。
刚开始,厉老爷子也以为这是皇后慈善,变了个弯来养这些姑娘们,后来发现,进了绣坊的姑娘不仅要学纺纱织布,还要学读书写字,算账管家。
当时厉老爷子就感慨,“皇后娘娘真是难得的菩萨。”
他又觉得菩萨可以再实恩德。他道:“若是可以,能不能请你跟皇后娘娘说一声,看看对这些学习可不可以做类似的事情。”
“这些学子将来是要做官的,自然不能签卖身契,但是他们却可以抄书写字,若是可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折萱衣就笑起来。
“自古以来,学子的事情就一直被朝廷重视。我大秦重视读书,于读书一事上多有帮扶。若是我记得没错,各州的府衙对这些学子们都有记录在册,他们可以去领取银子,只要打欠条就可以了。”
相当于可以先借朝廷的银子,若是将来做了官,才让你慢慢的还。若是你没有考中,则三年之后必须偿还。
是没有利息的。
她笑着道:“朝廷已经如此帮扶,皇后娘娘再有办法,怕是也无能为力。”
厉老爷子闻言,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并不招人待见。他真的是一片好心,也是认同皇后娘娘善心的,以为这件事情并不难办,谁知道竟然如此直白的被拒绝。
看着他露出迷惘的神色,折萱衣道:“山长应该知晓,之所以能有这么多银子办绣坊,乃是之前十年里面,各地绣坊努力纺织,各家夫人们捐银子置办,众人齐心协力,将绣坊办成今日的模样,才有了银子买下女童,姑娘。”
“这些银子来之不易,看起来很多,但分摊到每一个姑娘身上就变少了。皇后娘娘每日发愁,都是发愁这些银子不能像聚宝盆一样无穷无尽,所以……怎么可能还用在学子身上。”
姑娘们赚的银子,自然也是用在姑娘身上。
厉老爷子听了这么一番话,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又有些不明白,不过肯定是没戏了。
他也不恼怒。提出这件事情,若是折萱衣答应,说明自己还能跟皇后娘娘搭上关系。若是折萱衣不答应,将来就是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也是自己一心为了学子们着想。
他是没有任何错处的。于是要说了几句话,然后送折萱衣和海棠出门。
他亲自送到门口,折萱衣跟他告辞,“先生勿送,怕是就要就此别过了。”
厉老爷子叹气,“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老朽会写信给你父亲的。”
折萱衣:“望先生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回去之后,海棠问,“你这般直白,不怕得罪了他么?毕竟也是一个地方的地头蛇。”
折萱衣摇头,“南州知府是沈怀楠认识的,头上有伞护着,他并不敢对我怎么样。”
只是,这也算不上一次特别好的经历。她们继续往前面走,在南州一个小镇上歇息。
这里也有一户人家跟折和光写过信。只是比起厉家的声势,这个人是个秀才,一直没有考上举人。
他在县城里教书。折萱衣去的时候正是黄昏,又在下雨了,她没有在披蓑衣,举着伞去的。
这里也不是宅子,而是一户小院,柴门紧闭,她站在门外冲里面喊了几句,这才有人来开门。
是个妇人。见了她好奇,“可是路过的客人,是想要喝水吗?”
折萱衣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那妇人愣了愣,显然不知道自家公爹有这么一个朋友。
她请了折萱衣进去,屋子里面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两个孩子。然后道:“公爹已经去世了。”
而且去世四年了。妇人道:“是知道他曾经去镇子上寄过信,但是不知道跟他写信的人竟然是个侯爷。”
她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埋怨起来,“认识这般的人物,当初大郎要要谋个前程的时候,公爹就该求求贵人,也不至于……也不至于如今只能混个温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