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后,杜槿一行人直接住进了祠堂药坊隔离,数日后身体无恙,这才各自回到家中。
莫里正第一时间找来:“杜大夫,前几日何稻打探到消息,县里情况可糟得很!”
杜槿正安抚多日未见的阿鲤:“怎么说?”
“听说疫病已蔓延全县,城里药材售罄,连病坊都挤满了人!新染病的人都被丢到城外宝通寺里,有士兵看守。”
“丢到宝通寺?”杜槿惊讶。
“县衙倒是给寺里安排了粮食药品,但估计日子也不好过。”莫里正叹气。
杜槿沉吟:“村中药材所剩不多,还得留些自用,如今咱们也做不了什么。”
莫里正点头:“正是这个理儿!杜大夫,你帮帮隔壁的白河村便算了,可千万别去县里。这些日子村里人都担心得很,怕你出事。”
原来老头儿是为这事儿而来,杜槿笑道:“晓得了,我也不是莽撞之人。县城人口众多,又有名医坐镇,我一个乡下无名土医去凑什么热闹。”
莫里正这才放下心:“好咧!村里囤粮足够吃到明年夏收,也安排了人去小青谷守着,绝不让人进出村子,杜大夫可以歇歇了。”
杜槿点头:“村中防疫之事不可马虎,还请莫里正好好督促。”
“这是自然!”莫里正点头,“消毒、喝熟水、驱蚊虫,村里做得仔细,可不敢马虎。”
待莫里正离开,杜槿长舒一口气,懒洋洋歪在檐廊下。
竹帘卷起半幅天光,她捡起竹签逗弄石缝里的蚂蚁,口中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阿鲤嬉笑着爬到杜槿腿上蹦跶,小猫似的在怀里拱了拱,又在她脸上嘬了一大口。
杜槿叹气:“乖宝,你的便宜娘累得半死,去找你爹吧。”商陆端了碗桂枝水过来,将阿鲤抱起坐到她身边。
杜槿端起碗一饮而尽:“遇事不决小柴胡,有事没事桂枝汤,可都是好东西。”
商陆道:“这是你家传的口诀吗?”杜槿歪头:“算是吧,这句话在我家乡很出名。”
商陆沉吟:“上次……黎州城,自那之后,你的记忆可有恢复些许?”杜槿笑道:“这倒没有,想那些事情作甚。”
“当真不想寻亲?”商陆眉峰紧蹙。
那时他坚持要来黎州,最后又选择青山村落脚,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只有在这边境小村,他才能甩开那些沉重的过去,才能保证阿鲤的安全。
但这些时日,商陆愈发意识到,杜槿并不是寻常娘子,胸有丘壑,有胆有谋,还拥有非同一般的高超医术——她该有一位能光明正大行于路上的良人,而不是跟着自己躲藏在这偏僻深山中。
杜槿自然不知他这番想法:“陆哥,如今的生活我很喜欢,衣食无忧,家人在侧,还有自己的事业,过去的记忆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商陆握着粗陶茶杯的指节发白:“家人?”
“阿鲤叫你爹叫我娘,难道我们不是家人?”杜槿故作捧心状,“原来陆哥之前说要护我周全,只是随口敷衍。”
杜槿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知道你是信口胡诌,显得我自作多情……”
商陆笨嘴拙舌:“不是,我、我从不曾……”却见这小娘子背过身去,一双杏眸里满是狡黠,方知她在演戏。
男人叹气:“莫玩闹了。”杜槿翻身凑近,笑嘻嘻扒到他肩头:“你是不是厌了,竟回我这般敷衍。”
她又玩笑一阵才停歇,夕阳西下,阿鲤偎在商陆怀中睡熟。小院慢慢安静下来,唯有山风和竹叶飒飒作响,树影在夕阳下斑驳摇曳。
杜槿望向一身黑衣的青年,杏眸灿烂如星河:“这个给你。”
商陆下意识接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跑进灶房:“今天兰婶送来了腌扁豆,等会儿配着汤饼吃。对了,不知道阿荆那小子又跑去哪里了……”
商陆低头看向手中灰白色的块茎,心跳如擂鼓。
当归。
你是我的当归。
山中日子平静,与世隔绝,如世外桃源般轻松惬意。
虽对县中疫情无能无力,但杜槿还是放不下心,写了封信载明瘴疟的传染途径、防疫措施和对症药方,加上两千枚驱蚊避瘟香囊,让商陆送到青阳县。
醋炙柴胡疏肝,配伍黄芩清热、青蒿截疟、半夏止呕,最后辅以甘草调和。信中又细细写了正虐、温疟、寒虐的症状区别和辨认方式,十分详尽。
“如今瘴疟蚊虫来源不明,这些东西也不知有没有用。”杜槿心中担忧。
“尽人事听天命。我递给周原,他是县中典吏,是个做实事之人。”商陆道。
“周原?这名字好生耳熟。”杜槿疑惑。商陆解释:“就是先前在县中牙行中领头拘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