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请你来?”
“吃酒呗!”
“不,”胤禩望着天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叫你出征,立功!”鄂伦岱摇头道:“我在京做个闲人挺好,不想去。”
“不但要去,且要高高兴兴地去!”胤禩深深吁了一口气,“你为什么有今日?为什么九门提督是隆科多不是你?你祖父从龙入关战死,你父亲随驾西征身中七十箭断了一条腿!你再混蛋皇上也不肯真的下手整你,但也不再重用你!我的奶公雅布齐已经去了西宁,你也去西部实打实地立功才能翻身。守在北京,上头压着容若、法喀这些老不死的,左右是格斯泰、隆科多这些人,显不出你来——你到西宁和雅布齐聊聊,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长空,接着便是石破天惊似一声炸雷,大雨已是倾盆而落。
康熙同样的命令也给了其他皇子们,传旨的小太监到雍亲王府,得知四爷不在府上,去查看河堤去了。其他皇子们纷纷骑马坐轿子的出门,爷、八爷在紫禁城门口下马下轿,遇到一起。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雨点儿已经小得多了,胤禩刚下马脱了雨具,便见西边又来一乘金顶撑伞大轿在门前落下,闪眼看时,却是诚亲王胤祉哈着腰出来,因笑道:“原来是哥啊!我想着约了九弟十弟一同去你府上看你,看看你身体休养的怎么样了,不想你也来了。”
“是八弟!”胤祉一怔,见他打千儿行礼忙上前双手扶起来,笑道:“我还想约了四弟一起请弟弟们聚一聚那,不成想想到一处了。”胤祉病了一场,今儿看着面色有点苍白,但好似越发显得他秀拔挺立如临风玉树,潇洒恬静,说话娓娓而言,显得从容稳重,二人正说笑,胤禟和胤俄到了,胤祺和胤祐也到了,互相行礼说笑,其乐融融地进来宫里。
这次是商议俄国特使伊兹麦伊洛夫一行来大清商贸谈判。在大清和准格尔开战的时候来大清,明显是看大清不好和准格尔、沙俄同时开战,威胁大清签订有利于沙俄的条约。
皇子们和文武大臣们顾不得各自的小心思,义愤填膺地各自提建议,甚至主战派要两线开战。康熙一直安静听着,没有决定。
五天后,四爷从运河上回京,在府邸里稍作休息,进宫去见康熙。和大臣们一起商议沙俄来北京谈判的事情,汇报完桃花汛的事情,小太监来找说外头简亲王找他,出来一趟。再进来和康熙请命了,出去告诉简亲王。
再进来见到胤礼也来了,待政务结束,大臣们兄弟们各自散开,兄弟两个要一起去后宫给长辈们请安,出来乾清宫到门口的时候,遇到鄂伦岱。
鄂伦岱这几天反复思考胤禩的话,终究是鼓起来勇气,来找康熙请命上战场。来到乾清宫宫门口,看了看天色刚到巳时,松了一口气,刚要进乾清宫,一个面生的守门太监见他递牌子,笑道:“你急什么?皇上正在休息用茶点,等着吧!”
“不行!”鄂伦岱说道,“我有事,我必须现在见皇上!”太监只笑着摇头,“凭是反了北京城,也得等皇上用完茶点!”鄂伦岱情知他是敲竹杠,一摸身上,却慌张出门没带银子,不禁急了,说道:“告诉你,我是鄂伦岱,我有事要见皇上!”那太监见他摸不出钱来,越发扫兴,板着脸道:“鄂伦岱大爷,请你等着吧!这地方,亲王也得守规矩!”
“你混账!”
“咱家就混账了!”
鄂伦岱之前犯错,康熙革了他包括领侍卫内大臣的所有职务,目前只是一个不需要上岗的御前侍卫。新来的小太监不认识他,仗着看门的权利就是不给他通报。吵起来闹哄哄的。鄂伦岱气得要打人,那小太监也不怵直接尖声呼救。正闹着,别的太监侍卫都冷眼看着,里头四爷和十七阿哥胤礼一前一后相跟而出。
四爷见这边吵闹,背着手踱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鄂伦岱顾不得和四爷的恩怨,忙道:“四爷,您跟他说说,叫奴才递牌子进去吧!奴才就这点儿勇气,过了这时候就没有了。”说着,将请命折子递过来道:“您瞧,奴才是真的下了决心了。”
“哦。”四爷接过折子随手一翻,不禁一乐,递给鄂伦岱,说道:“你还呆什么?还不快进去?”小太监刚刚说了大话,不想真的冒出个亲王,见四爷径自批准鄂尔泰入内,忙打千儿赔笑道:“四爷,不是奴才驳您的面子,今年内务府定出规矩。无论王公大臣不得擅自请见。……”四爷一直微笑着听,至此问道:“你是新来的?”
“是!”
“你叫什么?”
“秦顺儿。”
“宛平县的?”
“是!”
“本来就姓秦?”
“本来姓秦。”
“难怪。爷最不喜欢看谁姓秦,你可知道原因?”
秦顺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四爷,点头道:“奴才不晓得——”言犹未毕,左颊上“啪”地一声,已着了身边侍卫一记耳光!身子一歪,几乎栽倒了。
四爷低头看他,面带微笑:“因为秦桧姓秦!秦、赵,都是爷讨厌的姓氏!”脸上笑意加大,眼里兴味渐浓:“今天四爷赏你一嘴巴,叫你明白明白该怎么做事!”
秦顺儿被侍卫的一巴掌打了个满眼金星,“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四爷,奴才吃屎迷眼儿不懂事,您说个章程,奴才遵命!”“这还算句人话。”四爷笑着看了胤礼一眼,眼见几个太监过来,因吩咐:“你们几个谁进去,给鄂伦岱递牌子请见?”这边又转脸对秦顺儿笑道:“起来,看你长得伶俐,一点眼色也没有!”遂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甩给秦顺儿,把个秦顺儿搓弄得直愣神儿。胤礼早看得眼花缭乱,正要说话,四爷一把拉他出了园子,到院子里亭子旁迎春花篱笆跟前,左右看看没人,说道:“老十七,你来是不是找四哥?有什么急事么?”
“四哥,”胤礼抬头看了四哥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前儿我奉汗阿玛命令去看望王剡,有些话王剡想当面和你说说。我嘛……”说着眼圈一红,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口,低下了头用脚尖搓着地不言语。
他虽不说,四爷也已明白。胤礼的母亲陈嫔上个月大病一场,至今未康复,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依稀记得上辈子十七弟母亲长寿,他登基后还册封来着,还惹得胤祥羡慕说有母亲在的孩子就是幸福……思量着,四爷放缓了口气叹道:“十七弟,四哥和王剡之间的事情,你不知道比知道好。从今往后,我像十弟一样待你……”胤礼听了哪里忍得,点头哽咽着“嗯”了一声,泪水早走珠般滚落。四爷看看天,说道:“天阴上来了,可能又要下雨。我们快去宁寿宫。什么也不要担心,天塌不下来!”正说话间,远远见隆科多大步飞奔而来,胤礼小声道:“四哥,隆科多最近情况你知道吗?”见四哥纳闷,胤礼又道:“他这些天,四处喝酒,四哥你还是约束着点。”说罢便要先离开。
四爷睨一眼正走来的隆科多,抬脚便和他一起走了。
胤礼看一眼大步过来要行礼一脸尴尬的隆科多,偷瞄一眼四哥,心里惴惴不安:虽然他生气隆科多居然去喝八哥的酒,可隆科多毕竟已经是九门提督了,不可同日而语了。四哥这样,不是越发疏远了吗?
可他四哥就是这个脾气。你要他教训人,他可能就刚刚那样,直接要侍卫揍一顿再给点银子,简单粗暴有效。
胤礼感受到身后隆科多那怨念化成实质的目光,再瞄一眼他四哥惫懒悠闲的微笑,乌龟挪步一般的八字步,一肚子不安,决定写信告诉十哥,要十哥好生劝说劝说四哥。
哪知道哥俩去宁寿宫,各个长辈宫里请安回来准备出宫,在乾清宫门口又遇到隆科多。
隆科多这是一直等着那。
刚下了雨,这会子雨点儿还是有点大,隆科多也没打伞也没披着雨披,站在门廊下面,四爷路过门廊好似没有看见,对胤礼问道:“王剡老师身体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