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也在关心西藏战事,想要去西藏那?
四爷目光飘忽忽的,好似已经飘到了南海。
众人看着四爷的那张俊脸,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诉说着对胤祥的思念之情,那不得不压抑克制的情分,无端的心里酸酸的想哭。
谁也没说话,书房里静得一片死寂,只听外头雨声刷刷,雷鸣轰轰夹着狂风,满世界搅得一片混沌。
四爷在如意斋和众人一直谈到晚食时分,眼见雨还没有停的意思,去内院陪着一家人一起用了晚食,便有苏培盛来报高斌饽饽进来通报事情,四爷回来书房,听他们说了事情,安排他们两个用饭,起身要去东书房,因见苏培盛守在二门口,便问道:“有什么事?”苏培盛还是恍恍惚惚的,飘着声音道:“隆科多来了,说是不知怎的惹了爷生气,守在前书房候见。”四爷在门廊里站住了,略一沉吟道:“你告诉他,我今晚上要出门一趟,他有事只管办他的事,要没事就呆着等我回来。”
苏培盛惊讶,总算回神了:“这么大雨,爷要出去?奴才跟着爷。”
“不用你跟,叫粘竿处的护卫随着。”四爷一头往内院走,一头说道,“你告诉性音高斌饽饽一声儿就是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雨虽略小了点,电闪雷鸣却是不停,雷电时而隐在云后,时而金蛇腾空般一跃,将大地照得一片惨白,给人一种不安和恐怖的感觉。
四爷去东书房,考问完儿女们的功课,安排了晚课作业,命粘竿处十几个武士举着琉璃灯,由性音高斌饽饽骑马护轿。
同一时间,皇宫角落一处被重兵把守的宫殿,弘皙也收到了,康熙要派人去西藏主持坐床仪式的消息,这要他再也坐不住。
弘皙一直把这次圈禁,看做是蛟龙困沙滩,只要风云一变,他就能腾云驾雾,直上九天。他每天都在苦苦地盼,焦急地等亲阿玛再次做皇太子。哎,巧了。这回那个“皇孙们参与西北战事”的消息,还真是飞进了咸安宫,飞到了弘皙的身边。
一连几天,围在他身边的人都和他说“只要能出去西藏代表皇上册封新da赖喇嘛,便是皇上中意的继承人选了。更有可能领兵出征,更有机会重新回去毓庆宫了。就算不能回去毓庆宫,也能在外头在一方藩王,以图大事……”听得他心猿意马,一心要去西藏,做梦都梦到他玛法直接要他登基做皇帝,皇太孙都不用做了。越发地通过贺孟頫太医联系外头他知道的父亲亲信们。昨儿夜里,贴身小太监刘富贵,悄悄地告诉弘皙说:“二爷,贺孟頫太医说,他联系到的人都不答应。但镇国公普奇主动找他。普奇答应给爷在皇上面前求情去西藏。但是需要二爷的一个亲笔手信证明确实是二爷联系他,他还给爷送来一个亲笔书信表示诚意。”
这句话,要弘皙心惊。
小小的巴掌长的亲笔书信在小太监的手里,空白没有一个字,更要弘皙瞳孔猛缩。
这也是一封密信。
刘富贵发现弘皙跌坐椅子上不说话,更吓得脸色发白,自己做主走到暖阁里,端了一盆凉水来,将纸条放在水盆里,不一会儿,纸条湿透了,慢慢显露字迹。
“给二爷请安,若二爷答应将来有机会,要七十、查拉克图为将军,我必为二爷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这里的二爷,是废太子。
不是弘皙。
弘皙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年轻没有说服力,对外联系用的是他阿玛的名义。
“普奇怎么知道我在联系外面?”弘皙直觉先问了最关键的问题,目光凶狠地看向小太监:是你出卖了我?
刘富贵心里一惊,弘皙阿哥不愧是隐形皇太孙,气势还是有的。可是随即他又不怕了。隐隐的嘴一撇,不着痕迹地收敛下来,略带一丝丝着急惶恐地恭敬道:“二爷,普奇是宗室,这几年越发被皇上重用了。”目光示意外头看管咸安宫的兵马。
弘皙明白了,却是手上握紧成拳头,眉眼狠厉。
看守咸安宫的人,简亲王雅尔江阿、恭亲王满都护……还有普奇的叔叔郡王苏努。苏努察觉了他的小动作,却不向外告发,反而帮他隐瞒,还告诉了普奇,是要做什么?
“苏努不可信。普奇更不可信。”弘皙脱口而出。
“普奇为什么要帮我?阿布兰和普奇是苏努的侄子。苏努当年在索额图饿死的时候担任宗人府宗令,阿布兰和普奇都是他的手下。普奇饿死索额图,被阿玛当众鞭打,我虽然年幼,但也隐隐有记忆的。”
弘皙眉心紧皱,隐隐的有一种事情已经败露的危机感。这要他年轻的面孔上眉心那道褶子越发深刻,目光越发阴沉。
可是刘富贵完全不管这些,他越发急切地表示:“二爷,这是千古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二爷您知道普奇的过往,却不知道七十、查拉克图的过往。二爷您听奴才和您细细地讲。……”
刘富贵为了主子能出去,或者说为了自己能出去,那真是拼了。
“二爷,普奇这样要求,恰巧说明他的真心诚意那。”
一溜儿朱红色红木家具陈列,皇家气派十足的屋子里一盏烛火摇曳,拉着主仆两个人的身影长长的映照在窗户上。随着刘富贵讲古一般的低声讲说,水盆里的纸条慢慢地泡水,字迹模糊,弘皙的脑袋越发“清明”。
七十,董鄂氏,正红旗人,他是一等公朋春之弟,皇九子胤禟的岳父,胤禟对其褒赞甚高,云“这个人不是平常人才,才德俱优,是国家第一个有用的人”,七十曾经是八爷党内著名之人物,虽然如今逐渐中立了,可也不是弘皙会拉拢的人,他有机会领兵,他不报复七十就不错了,哪里会重用七十做将军?
更何况胤礽与七十也有私人旧怨,七十有一个外号“狝猴”,就是废太子胤礽给取的。当年胤礽因为索额图死了,七十明目张胆地投靠胤禩,破口大骂七十是一只狝猴,一只会叫的狗,还不是什么好狗。
至于查拉克图,他曾为正红旗副都统,与身为正红旗都统的七十一起跟随康熙征讨噶尔丹,公事上有所来往,关系可能还不错。后来升任归化城都统,且于康熙四十五年以老病乞休,蒙准休致。他在军中有威望,当年也是八爷党之一。
“二爷,您想想,普奇以为是太子爷联系他,他明知道这两个人都和太子爷有私仇,为什么要太子爷答应重用这两个人?他就是要太子爷表态,出来后不翻旧账,不报私仇。因为他和太子爷也有私仇。”
奴才们私底下,还是称呼废太子太子爷。刘富贵的话,要弘皙苍白的脸渐渐转红,还激动起来,焦躁地在屋子里踱步。
可他还是有顾虑。
“这几天,我试图联系我知道的,阿玛的亲信。用阿玛的名义,可他们都劝说要稳住稳住……,赵申乔的独子都被打压了,赵申乔只是上一道折子,……现在阿玛的铁杆都不敢出头了,他怎么敢和玛法去求情?”说着话,弘皙的面孔僵硬,透着恨意的目光幽幽地那一盏烛火。
亲阿玛手底下的忠臣铁杆很多,但他只是知道几个。这几天通过贺孟頫都联系了,这些人却都劝说加道歉,隐隐的还有人表示要听他十叔的按兵不动。他恨他阿玛,将亲信都交给十叔也不给他!这比阿玛登基失败导致一家人被圈禁还要他恨!
刘富贵自然知道弘皙对废太子的恨,他也恨啊。凭什么他年纪轻轻的,要跟着被圈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