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听八爷叫他,连忙又哭又喊:“爷,福晋在府里问呢。天都这时候了,爷还不回去,这中午的药什么时候送?”
老八一语双关,大声骂道:“滚!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就派你来!告诉她,爷死在这儿了不吃药了,叫她预备后事吧。”
墨雨一点就明,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出去了。八爷也稍稍安下了点心。还好来了个探事的,话也递出去了。
等老八回到屋里时,诏书还没读完,众皇阿哥正在跪着听着,跪不动的趴着,年龄小的瘫坐着!老六胤祚一直盯着老八的动作,心里算计着四哥去宗人府来回的时间,眯着眼不停暗示门口的郭木布,一旦情况危机就一刀宰了老八!郭木布不停地深呼吸深呼吸,握着刀柄的右手青筋暴起。杀机弥漫。老九老十最是希望一家和睦的,到了这份上,眼看还不知道哪个兄弟要当皇上,兄弟们却要自己打杀起来了,胤俄还能忍得住吗?
“汗阿玛,这诏书读了半天,儿臣还听见谁来继承皇位,汗阿玛,求您,求您直接说句话,汗阿玛!”外头估计都打起来了,汗阿玛!
胤俄急得六神无主。老三、老五、老七等兄弟们也都急得汗水哗哗。他们一个书生,一个出海皇子,一个老实本分……本是最有耐心跪着听传位诏书的。可外头打起来了,他们在这里就安全吗?格斯泰念诏书的声音回响在大殿里,一声声一句句,年纪小的皇子们感受到气氛变化,都吓得哇哇大哭。大臣们想哭不敢哭,年纪老迈加上挨饿又一天提心吊胆地跪着,也没力气哭——古往今来,有皇上您这样吓唬大臣的吗?有念了一个时辰还没结束的传位诏书吗?皇上啊,您到底要做什么啊!
下面跪着的,大多都崩溃了。老八实在听不下去长长的圣旨,大喝一声:“格斯泰,你是不是念错了圣旨?”“老八,你敢质疑汗阿玛?汗阿玛还在那?”胤祚紧跟着一声呛出来,脖子上青筋暴起两眼死死地盯着老八。老八急得就要动手,起身胳膊对准老六的脸一挥,却被老五死死地拦住:“老八你敢!”“八哥你做什么?”老九老十老十二都吓住了,老十五恨声道:“八哥,六哥身体弱成这样了,你要动手?”老十六一步挡在六哥跟前,眼睛瞪的出了血:“二哥打的我耳聋!你要打死六哥吗?你敢!”“我就敢!”老八使劲挣脱老五的钳制,一把推开老十六,狠狠的一脚踢向老六。
慢动作的一脚闪现在所有人的眼里,眼看胤祚就要命丧当场,胤祚也闭上了眼等死,众人都急急地扑上来救助,却是康熙身边的李德全推了一把胤祚的躺椅。
那躺椅居然带轮子的,骨碌碌转向老十一的方向。老十一本来就因为兄弟之争吓得胆破心裂呼吸急促,被这股冲击力一撞,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手扶着脖子咳嗽的心肺都出来。
众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的同时,老八暗恨要老六躲过这一次,恨恨地要再踹一脚。老九胤禟反应最快,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怒喊:“八哥你疯了!”
“八哥你安静听汗阿玛的诏书!”胤禟因为老十一的身体对八哥动了真火,老十六被弟弟们搀扶着爬起来,一抹嘴角磕破的血迹,对老八阴冷一笑:“八哥是真的将我们都杀了那,当年二哥都不敢这么狠心的。”一句话气得老八冲过去就和他厮打起来。大殿里顿时哭的哭拉架的拉架,老六胤祚反应过来,自己没死?手心一阵冷汗,转头看一眼康熙身边若无其事的李德全,知道是四哥交代的,心口一热,对上被兄弟们架着脸色青白厉鬼一样的老八,斜眼不屑轻蔑地一笑:“老八,你真有本事,敢当着汗阿玛的面儿,将我们这些兄弟都杀了。瞧,大哥和二哥也来给你送命了。”
老二可是康熙的命根子!老六这是刺激康熙管事儿那。老八登时目眦眼裂,可他待要动手,腿被胤禟死死抱住,胳膊被老五和老七紧紧拧住。“老八!你真疯了!”“老八,你是不是中邪了!”兄弟们的呵斥声回响在耳边,老八脑袋里轰鸣,和外头的大雷一样,他什么也不想,只想杀了老六,辖制康熙一道诏书逼死雍正!他挣扎胳膊腿奋力挣脱着,蓦然一道炸雷响在耳边。
“皇上,大爷和二爷来了。”郭木布在院子里用足了内力一声狮子吼,领着老大和老二快速跑进来,看向老八的那一眼,杀机凛然。吓得老八肿胀疯狂的脑袋一个醒神:阿尔灵阿会向着自己,却不会为了自己动手。郭木布却会为了雍正,真的杀了自己。
胤祚见老八挣扎的力气小了,被郭木布镇住了,心气儿一松,盯着外头大步进来两个哥哥,嘴里嘶嘶的蛇一样:“汗阿玛,大哥和二哥来了。”
老大和老二快跑进来就给康熙磕头行礼,哭喊着:“汗阿玛,不孝儿来了。”
到底是做哥哥的,他们一进来,做弟弟的就要给行礼。这一打岔,老八搅合起来的乱劲儿就过去了。康熙依旧闭眼养神地躺着,他听着下面的动静,也已经没有力气和任何一个儿子生气了。他断断续续地说:“格斯泰,继续念。老四……见到老十三又走不动了……去宣。”
门口,郭木布和阿尔灵阿领着侍卫们团团围住无名居,手中的刀急欲出鞘。傅尔丹一马当先坐在门口。
所有皇子大臣们,不想祭刀的,安分跪着一起听传位诏书。
小四合院里,四爷去后小半个时辰,胤礼骑马回来,见屋里几个人木雕泥塑似的一个个端坐不语,茶壶里的水翻花大滚也无人理会,不禁笑道:“我这是走错地方了吗?大好的雨天,你们不赋诗填词,都在这里面壁念佛!告诉你们,西山锐健营的事已经妥了,十位将军有五位答应,不管老十四怎么许诺,他们都不动。弘晖侄子等人也都去了。”
屋子里气氛原来紧张得透不过气来,经他这一搅,顿时活泛起来。邬思道将方才与四爷一番计议详说了,又道:“我们都在等着您回来呢!锐健营妥当,这就好了一半了。”胤礼笑道:“好是好,耗了我多少口舌!一百万两家底抖落得精光,我真的是个穷光蛋阿哥了!”
“三百万也值。”性音嘻嘻笑道:“十七爷破产为大清,至少挣一顶王爷帽子。”邬思道轻轻地笑道:“眼下是等四爷消息了!十七爷再穷,也得管我们一顿饭了。”说得众人都笑了,胤礼便一迭连声传饭。
众人以为四爷这一去畅春园,不一定什么时间能回来。不料饭没吃完,棉帘“唿”地一响,四爷带着一阵寒风闯了进来。众人都是一怔,看着四爷青白不定的脸,都愣住了。邬思道惊讶:“四爷,可是另有变故?”
“有变化!”四爷大约骑车跑得太快,蓑衣被风吹起来,浑身冻僵了也湿透了,在暖融融的大厅里,良久才回过神来,颤声说道:“汗阿玛有命,要我去放出来老十三!”
所有的人都霍地站起身来,邬思道艰难地从轮椅上半坐起来,目光炯炯盯着胤禛:“四爷,有宣读诏书吗?”
“我路上听说,格斯泰正在宣读诏书,所有人都在听传位诏书。”
“八爷呢?”
“也在园子里。”
“八爷困在园子里最好!四爷您……”
“我奉圣命,传令胤禔、胤礽、胤祥,飞速进园见皇父!”
邬思道忘情间几乎要站起来,差点摔倒在地,慌得性音忙一把扶住。邬思道激动得声音都变得嘶哑:“皇上圣明。”陡地一回神,厉声道:“但此时大局不定,我们更不能放松。眼下最要紧的,头一件要护好四爷,全部侍卫出动保护四爷;第二件,十七爷立刻带上关防去放十三爷,宣明圣旨,掌握丰台大营;第三件,请弘晖弘时两位阿哥稳住西山锐健营,万一十四爷要带兵进园,立即镇压!”
“不用带那个关防了。”四爷从怀中取出一枝令箭递给文觉,“汗阿玛给的令箭!胤祥那里爷亲自去。大哥二哥请十七弟代劳一下就是了。”文觉接过看时,巴掌大的令箭,黄金锻铸,还带着四爷的体温,上头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沉甸甸亮晃晃,显示着它至高无上的权力。
众人看着这枚令箭,从惊喜中清醒过来,一阵紧急磋商,性音富鼎带阖府一半人马跟随四爷,其余人分头通知,忙了好一阵,总算停当。
四爷抱着一个酒坛子,率两府人马冒着漫天大雨来到宗人府,凭着那枝令箭,一点麻烦也没有就遣散了看守人,自带着性音大踏步进来。
屋门大开,胤祥正和两个丫鬟围炉烫酒,听小曲儿。蓦地见他四哥全挂黑色朝服装束闯进来,情知出了大事,“霍”地站起身来说道:“有事么?”
四爷眼睛亮亮地看着十三弟,站在门廊里点点头,上下打量着胤祥,对他的精神气和脸上一丝丝肉小小的满意,眼里含笑,声音带笑儿,徐徐说道:“有~~”
胤祥脸色一变,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四哥急了眼:“四哥,你架势不对,是不是老八当上太子了?”
四爷摇头,心疼地说:“皇父有旨意,不再册立太子了。你忘记了?”还抬手试试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胤祥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盯着他四哥,大声说道:“我没忘记!我就是要和四哥确认!皇父英明!让那些只会耍弄心机、坑陷兄弟的人见鬼去吧。哈哈哈哈……四哥你来是有什么事情?我这里正有一坛去年的梅花酒等着你。”
四爷一听这话,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一生胤祥的精神气,真的养好了;高兴的是,他的胤祥和他之间,还是这样亲密无间。而胤祥,他的好兄弟,你真的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