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稍迟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能。如果不告诉我是什么水,只让我喝,大概分辨不出。”
不仅是水,很多东西她都难辨究竟,比如红酒、茶叶之类。几万元一瓶的红酒,与几百块一瓶的,若是随机盲品,她不认为自己的味蕾能够区别。
她想,这或许是因为她出身贫寒,到底接触得不够多,不是从小耳濡目染,牛嚼牡丹。
但这次,霍先生说得很直接:“我也无法区别。水,其实都差不多。”
连他都这样说,看来不是她的问题。
只听他继续道:“但即使是一模一样的水,在不同的地方,价值便大不相同。譬如,当这些水留在山间时,鸟兽虫鱼皆可自由饮用,路过的樵夫也不会珍惜。但当它来到这里,盛在这样的容器里,就有了价值。”
她在心中补充:是足以令普通人望而却步的价值。
隔着窗,雨仍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微风送来水气和凉意。
他顿了顿,嗓音低沉悦耳:“人也是如此。同样的人处于不同的环境和位置,命运截然不同。”
她虽猜不透霍先生说这番话的意图,却隐隐感觉这与她有关。
话中的道理,她深有感触。当年的她在贫民窟里,就是父亲口中一文不值的“赔钱货”。但现在,她被包装成明星,粉丝无数,身价自不待言。
于是她谨慎接话:“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例子。若无您这样的贵人相助,我不可能走到今天。是您让我从没有价值,变得有价值。”
“你满意如今的现状吗?”
她恭谦道:“能有今天,已是我的幸运,不敢奢求更多。”
他淡淡一笑:“人的欲望无穷,也有无穷的可能性。你的未来不仅限于此。”
得到如此评语,她心中微惊,一时拿捏不准该如何回应。
难道他对她还有更多的计划?她还有希望更上一层楼?
她惶惑不安,同时也满心期待,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像平静的湖水,太过透彻,水下仿佛空无一物。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自己的阅历还太浅,像小小的砂砾,一旦掉进水里就消失不见。
杯中茶已凉透,清冽的茶香中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谢谢你的茶,我先走一步。”
他总是温雅有礼。但这礼貌是出于一种骨子里的教养,而不是给她的优待。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离开前,他低声道:“生日快乐。”
他竟记得她的生日?
她双睫翕动,一时怔忪。
“谢谢……”
他的背影已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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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绒在城住下后,渐渐适应了异乡的生活。
出租屋虽然破旧,她仔仔细细做了一次大扫除。收拾整理之后,可以凑合居住。
不,不能叫凑合。在城中村里,居住条件更差的人还有许多。人们的生活依然继续,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生机勃勃。这也是生活的一种形式。
世界很大,虾有虾道,蟹有蟹路。她相信自己作为茫茫大海中的一条小鱼,也能认真地活下去。
不过目前阶段,首要目标是躲避霍家的耳目。除了采购生活必需品时,她几乎不出门,非常低调。剪短了头发,出门时戴假发,化浓妆,就像地下党一样。
之所以没戴口罩,是因为她发现,这附近的人并不讲究卫生安全,很少在公众场合戴口罩。若是她一直佩戴,反而更加打眼。
如此,时间波澜不惊地向前推移,距离订婚日期已不到十天。
生活总有一些小小的意外。
这天清晨,沈绒在菜市场买了些蔬菜瓜果,拎着袋子返回居所的路上,经过一条小巷时,遇到拦路打劫的小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