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小人的事,大人,哈赛因只是叫小人路上若觉得马车要侧翻,就赶紧闪避到一旁,无论车上的人发生何事,都不要理会。”车夫臊眉耷眼,快哭了的表情。
“那名侍卫长叫哈赛因?”
“是,侍卫长说你们得罪了人,别人要来寻仇。”
“我是会武的,如果我动手,你跑不出这道门就会死。”沈书冷道,察觉到那车夫抖得跟个筛子似的,他一脚把车夫踹出去,收起那把刀子。
车夫匍匐在地,转身回来,抱着沈书的脚哭诉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您要是带我去见右丞,他一准会叫人扒了我的皮,再也不让我在府上赶车,我家里还有五口人要养活,求求大人网开一面。”
“除了哈赛因,跟这事有关的还有谁?”
车夫眼神闪烁。
沈书一直在看他,当即看出端倪,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说实话,就随我去见右丞,看看他是想要粮食还是保你。”
车夫禁不起吓,脸色已经白了,一股脑什么都说了。
沈书听得直皱眉头,又向他询问几句,最后抓住车夫的一条胳膊,让他仍躺到榻上去睡觉。为防万一,沈书半是威胁地同他说,如果这时候他跑了,明日一早他便去告发,横竖他现在不可能出城,要搜出他们一家人还是费不了什么劲。至于不能告诉哈赛因,车夫自己也想得到,他卖了哈赛因,是断不敢让哈赛因知道的。
沈书回到房中,纪逐鸢还没回来,康里布达不知道他们住在了达识帖睦迩这,张隋更是被留在客店中等待。沈书翻身起来,叫来一人,请他到客店去报信。
“请他们二位过来?”家丁见了银铤,语气神色全变了,恨不得帮沈书多做十七八件事。
“不用,知会一声就说我在右丞大人这里,明天上午就回去。”
家丁前脚才走,纪逐鸢后脚回来了,沈书想想觉得不太放心。
“不用担心,我已去过客店,让他俩挪地方了。”蒙面巾松垮地挂在纪逐鸢脖子上,他把外袍宽下,示意沈书过来。
纪逐鸢侧身抱着沈书,拿过烛台,灭灯,对沈书耳语道:“那侍卫长,去见了一个女人,他唤那女子阮姑娘,是个极漂亮的胡女。”
“那就对上了,车夫说侍卫长这几日同一个甚是漂亮的女子常一道乘车出门。达识帖睦迩应该还不知道此事,阮苓你可还记得?”
纪逐鸢怪异地看沈书:“你觉得我是笨蛋?你不是给了她一块假玉玺,难道是东窗事发,找你算账?”
“哈赛因是那个侍卫长,他让车夫无论听见什么响动,都不要管马车上发生何事,还提前告诉了他,马车可能路上会出事,让车夫自己找个地方躲好。你救出那车夫的时候,他应该是吓得腿软,一时站不起来。我刚才去见他,他走路完全无碍。”沈书道,“他们可能不是要对你我下手,我们从马车里出去,恰恰是最不设防备的时候,要偷袭必是在此时。”
纪逐鸢想了一会,想明白了。
“你是说,他们的目标是马车上本应还有的第三个人?”
“事情应该是这样,路上有埋伏,马车翻倒后,要抓走或者杀死康里布达。但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没打算对我们做什么。”沈书道,“看来那方玉玺还是被识破了。”
“那为什么不把我们一起杀了灭口?”
“肯定不是心慈手软,也许阮苓知道我们和穆华林的关系,不想惹他。”沈书想了想,“找我们应该去隆平,她却来了杭州,看来她离开隆平时,并没有撤走眼线。我们到杭州不过数日,要从大都赶过来,再部署,不太可能。”沈书许久没听见纪逐鸢说话,正要睡觉,纪逐鸢的声音响起来,“我,康里布达,张隋三个人一起上,可以杀了阮苓。”
“什么?”沈书已经有点迷糊,反应过来时,想翻过身来,纪逐鸢却用腿压着他,仍保持从身后抱着他的姿势,靠在他的耳畔说,“她应该没几个人,否则不用找哈赛因,她为蒙古人办事,明里暗里也杀过不少人,不算冤枉。”
沈书正要说话时,纪逐鸢又道:“要把蒙古人赶出去,早晚大家都是敌人,做得隐秘一点,不让人发现便是。”
“就算她没有几个人,带来的也必是高手,你们也只有三个人,在没摸清阮苓到底什么情况前,最好不要动手。”沈书也知道,纪逐鸢要是真的去暗杀阮苓,根本不需要让他知道。但阮苓毕竟活捉过康里布达和高荣珪,险些让两个人命都送在庆阳,沈书不敢小看了她。
纪逐鸢不回答,沈书抬脚踹他。
“知道了。睡觉。”纪逐鸢低头嗅闻沈书的耳廓和脖子。
沈书不自在地翻过身,这次纪逐鸢没有阻拦,沈书抱紧纪逐鸢的腰,头挤在他的肩前睡了。
鸡打鸣时,沈书睡得迷迷糊糊,被纪逐鸢从榻上拖起来穿衣服,抱上马车,纪逐鸢要自己驾车,车夫却从门里追出来。
纪逐鸢站在晨雾里,抱着一把剑,斜瞥那车夫:“不是腿断了,这么快接好了?什么蒙古大夫这么厉害,也让我开开眼?”
车夫满头是汗。
沈书在车里听见,觉得好笑,别说,给车夫看腿那大夫确实是个蒙古人。沈书拉开车门,朝纪逐鸢叫道:“漆叔,你先上车。术业有专攻,让他赶车,你的车我是不敢坐。”
车夫如蒙大赦。
天色尚早,侧门檐角上挂的灯都没撤。
沈书在车里打着哈欠。
纪逐鸢没好气道:“我赶车怎么了?”
沈书笑了起来,把脚架在纪逐鸢的脚踝上,纪逐鸢不让沈书放,沈书便又放一次,纪逐鸢只得让他,一只手握住沈书的手,拉在自己腿上。眼没看他,不时从车帘向外看一眼,显然不放心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