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逐鸢没有叫醒沈书,直接把人抱回房里,拉过被子盖住他。
沈书先还察觉到身边有人,想醒来又醒不来,彻底清醒过来时,房内已经完全黑了,嗓子眼里像给人放了一把火,开口便是沙哑:“人呢?”叫了两声没人应,沈书自己起来把灯点上,穿着单衣就出去了。
拉开门时,湿润的雨水冲得沈书睫毛上都凝满了水珠。
院落里漆黑一片,唯有地上水流映出他手里端的油灯,有一丝微弱的反光。
“哥?”沈书朝屋檐下迈出一步。
水声里掺杂了一道突兀的响声。
沈书后退一步,站在门槛外,目光四处逡巡,眉头拧了起来。
“人呢?”沈书喃喃道,“哥,张隋?”他一面嘀咕,一只脚却退回门里。
少顷,沈书轻轻关上门,吹灭灯,侧身把耳朵贴在门缝上,门外是落不尽的雨声。但在雨声之中,有脚步踩在水里。沈书浑身都僵了,快速返回到床边,手在包袱里摸了半天,竟只有那日跟达识帖睦迩吃肉拿回来的小刀。他向来随身不带兵器,也正是利用武人小视文人的心态,以前沈书总带着李恕赠予他的短刀,上次朱文忠要把刀还给他,但沈书拒绝留在建德,刀也便没拿回来。
现在竟没有兵器可用了,沈书看向床榻,被子一片凌乱,唯一只有这个办法。
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书浑身僵硬地躺在被子里,听见有人进屋,他握紧手里的小刀,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正当沈书闭气时,门外廊下传来明显的脚步声,康里布达的声音是喊着过来的,叫了两声“沈书”,接着是疑惑的问话:“门怎么开着?出去了?”
沈书揉着眼睛,从榻上坐起来,口气里憋着火,道:“谁啊?这么吵!”
“你哥呢?”康里布达进了门,他略微一愣,吸了下鼻子,正要取笑沈书。
沈书却道:“你糊涂了?我哥没来,只带了漆叔和张隋。”
康里布达瞳孔微微一缩,缓步走进屋里,没有关门。到了榻畔,他叉起腰,朝四下看,说:“怎么不点灯?”接着康里布达点起灯,移到床前,拍拍沈书身上的被子,“喂,起床了,不起来吃点东西?”
沈书将被子往上一提,整个人朝铺盖里滑。
康里布达笑着把他从被子里往外扒,一只手伸进被子里,夸张地说:“不起来就吃我一记寒冰掌。”
沈书尖叫一声,抓住被子边缘滚倒在床,两人纠缠时,沈书便在康里布达手掌里写:“有人。”
康里布达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在被子里握了一下沈书的手,嘴上却说:“快起来,不是说了晚上有贵客要来。”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随便说。”沈书压低声音,“上次师父没把你揍够是不是?”
康里布达一笑,并不否认,拿过外衣给沈书穿上。两人便说去吃饭,康里布达带了一条羊腿与几样小菜,这院子里一直就是四个人住,只有四双碗筷。康里布达便把大家路上用的一个煮肉汤的铁锅取出来,摆在自己面前,又拿出来一个缺角的陶碗,放在旁边,再当啷一声把佩剑丢在桌上。
“什么时候来?”康里布达问。
两人默契地避开了提起沈书的师父,只用他代指。
“快了,要来吃晚饭的,他说先去见一下左右丞相,他的事我怎么敢问,嫌命长了?”
“嗯,不问是对的。咱们还待多久?”
“不知道,谈不定搞不好就要耽搁在这边了。”沈书惆怅地叹口气,“不过也没什么,城外都是主公的人,谈不拢就动武。哈赛因那边怎么说?”
康里布达先倒出两杯酒,朝沈书说:“还没说,肯收钱就好办,先把达识帖睦迩手下那圈人收买着,到时候给他来个里应外合。”
“阮苓呢?找到了吗?”沈书放下酒杯,正色道。
窸窸窣窣的泥灰落在羊腿上,康里布达皱起眉,用手指拈去羊腿上的灰,连那块肉一并掐了扔掉。
“怎么还掉灰?”康里布达抬头看了一眼。
“房子太老了没钱修呗,你把这羊腿捏得,要不然拿刀先切?”沈书厌弃地用油纸裹着羊腿,拿起来示意康里布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