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连忙捧着盘退了出去。
“这点也是杯水车薪,须催各地贡粮尽快进京,平抑市价,好让平民能攒些米、面过冬。”
“唔。”妥懽帖睦尔短促地说出这一个字。
奇皇后宽去繁复隆重的外袍,只穿上一件藕色纱衣,玲珑曲线若隐若现,跪坐在侧,端起琉璃盏,噙了一口冰酒在口,喂到妥懽帖睦尔的嘴里。
分开时妥懽帖睦尔皱了一下眉,拿起琉璃盏里的小银勺,当的一声丢在碗里。
“杨梅汤也没有?”
“许是还有,回头臣妾让人找找。”
“找找找,找了一个月。”妥懽帖睦尔恼火道,他的话突地停顿下来,叹了口气,伸手去拉奇皇后的手,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抚了两下,他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脸色黑下来,丢开奇皇后的手。
前脚皇帝离开,后脚朴不花溜进来。
奇皇后脸上没有表情,闭上眼,疲惫地靠在榻上。
朴不花跪坐到皇后身旁,手指紧抵她的头皮,为她缓解忧乏。
“皇上走的时候,似乎有所不满?”朴不花试探地提起。
“由他去,在京选一些出色的高丽女子送进宫来,这几日就办。”奇皇后道,“我只担心我的皇儿,如今处处兵乱,他请旨北巡,竟也不与我商量。那个扩廓帖木儿有何本事?他父尽忠职守,显然是为他们的大汗,跟我们母子不是一条心。”
“皇太子同扩廓帖木儿投缘,凡他来京,必亲自接见。我打听过,私下里二人亲得如兄弟一般,更有许多时候,都是单独面见,不让任何人伺候。”
“那事之后,皇上一直对我不冷不热。”
朴不花忙道:“娘娘多心了,皇上不是来看您了吗?”
“你不懂。”奇皇后脸上神色一冷,不欲多说,只是让朴不花去执笔,写信催促太子尽早结束北巡回京,并让御医再为太平诊脉。
是夜御医正在左丞相家中诊脉,有客登门,太平卧病,虚弱地靠在软枕上摆手要谢客。
门子却说来人是右丞相搠思监。
太平拧紧了眉。
御医忙道:“大人不可忧心操劳,否则于病体无益。”
“知道了。”待御医瞧完,太平唤来左右服侍他起床漱口,他散发在床歇了有半个月,日才洗漱一回,便仔仔细细梳洗,让人把儿子叫起来先去前厅待客。
待太平被下人搀扶着颤颤巍巍步入正厅时,搠思监连忙起身,笑容挤得脸上干瘪发黄的皮子全皱了起来。
“老大人何苦亲自起来,该我去看您。”搠思监人到中年,本来膀大腰圆,到今日数月未见,却显得憔悴了些,人也清瘦下来,脸色愈发不好看,显得比实际年龄更老。
“右丞相如何来了?”太平一个眼色,让儿子先出去。
“哎。”搠思监显出惶惶然的神色,“莫再作此称呼,如今是你老兄的朝堂了。”
“是陛下的朝堂。”太平纠正道,让人上茶,态度冷淡。
搠思监略显得尴尬,让人抬了一口箱子上来。
“这是什么?”太平皱起眉头。
“嘿嘿,此番犯事,多得老大人照拂,才没有抄家下狱。家中为了避祸,前几个月便将钱财都藏到别处,昨日到京了一批,以百倍奉还给老大人。”搠思监怕太平不受,亲自蹲下身去打开箱子,竟是一箱白灿灿的银铤,二十、五十不一。
太平坐在那里,半晌不言不动。
“老大人家中若有事,无论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搠思监的话音未落,太平啪一声关上那箱子,肃着脸说,“右丞相好意,老臣心领,钱就不必了。”
“哎,你们汉人就是麻烦,咱们克烈部有恩必报,这次那帮子监察御史商量好了要我的命。得亏大汗护着,是陛下顾念旧情,再则,我也没想到,老大人会出面为我说话,这恩情我永远记得,日后还有报答!老大人不收这些钱,就是见外了,再说老大人照拂我家中,所费不少,又替我打点,我心中感激,岂是这些身外之物可以答谢的?听闻老大人卧病,本想等大人病愈再来,以免叨扰。谁知老大人这一病耽搁许久,我思来想去,还是该来,否则于心难安。”搠思监说得诚恳,又高声叫来太平家里的下人,将银子都抬到后院去,方安心下来,与太平议论朝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