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并不像说起来那么容易,首先家里的一堆活物就得有人看管,四头老母猪已经怀孕了,预计来年比大丽还要早坐月子,鸡要有人喂,屋子要有人看……
大丽回了趟娘家,把自己想要陪着朱逸群进山的事说了。
马占山当时就怒了,“胡闹!你自己啥样儿心里没数儿啊?大冬天挺着大肚子翻山越岭的摔着了咋办?”
“就是!他乐意上山就自己去呗!你留在家里!”葛凤芝说道。
“妈,人家不是说结婚的姑娘留在家里不好吗?”去年冬天她虽然是在娘家过得年,每天晚上都是回家住的。
“好不好的就是那么个说儿!再说了到时候你往炕席底下压一块钱就行了!当是买铺位!”
所谓出嫁的姑娘回娘家过年不好,确实是有这个说法,但也不是没有“解”。
大冬天的,东北又地广人稀的,真是姑娘有事儿耽搁在娘家过年了,难道还真赶人啊?东北人连过路的陌生人都不会赶。
在家里炕上留下一文钱,一分钱,一块钱都行,当成是“买铺位”。
只是有些人家会让姑娘和姑爷分开住。
朱逸群也觉得带她进山不靠谱,“你留下来吧,我上山最多呆两天就回来了。”
虽说今年的年景比往年好,可也没几家人家有钱买那么多一响就没的东西,最多是年三十放一些,十五放一些。
他一个人去躲过三十和初一,十五再出去一趟就完事儿了。
“我说大林子,你这病没治啊?”马占山现在觉得这个病有点儿“烦”人了。
“没治。”
“你平时上灶的时候,人家放炮杖娶媳妇的时候你咋整啊?”
“那个时候我提前知道要放鞭炮,心里有准备,难受归难受还能忍。”他不咋怕那些挂鞭,他烦的是经常冷不丁出现的二踢脚,摔炮这种。
“不能忍忍吗?”
朱逸群叹了口气,他真正的秘密是这些东西会让他精神紧张,脾气暴燥,会分不清自己是在家里还是一直在战场上没有回来,这一切的经历都是一场梦。
他还在前线,周围全都是敌兵,他已经被包围了……一切都是昏迷不醒时的幻像。
昨天晚上他从噩梦中醒过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家,身边躺的是怀孕的媳妇儿。
“爸,你让他去吧。”大丽握了握朱逸群的手,“到时候回来就行了,家里的这些活物我看着。”
“姐!你现在这样子能喂猪吗?”马宏生说道,“我帮你整吧!”
“咱屯子怀孕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家都照样干活,我凭啥啊?”
“那也不行!姐夫不在家,你大着肚子摔了咋办?”
“宏生说得对!”葛凤芝说道。
腊月二十九那天,朱逸群把家安排好,自己上山了。
大丽坐在娘家的炕上,坐立不安的。
因为尚老师去亲戚家过年,好不容易开始放假的玉珍和马宏波开心坏了,走西家串东家的到处去玩,啥时候跑到吃饭啥时候回来。
“马玉珍!马宏波!”葛凤芝站在院门口高声吼着。
吼完了就回家,摆桌子吃饭,“这两孩子!跑疯了!再晚回来一会儿饺子就圫了。”
“呵呵。”马占山笑了一声儿,盘腿坐在炕上把烟掐了,“过年了嘛,下回你少煮点儿,等他们回来再煮一锅。”
“我可不伺候他们,爱回不回!回来晚有啥吃啥。”葛凤芝皱着眉头说道,“大丽,吃不吃蒜酱?”
“吃。”大丽接过葛凤芝递过来的蒜酱搁到酱油里。
他们正说着呢,玉珍和马宏波都跑回来了,玉珍把手闷子一扔,跑到外面洗了洗手甩着湿手进屋了,“姐!我刚才上小玲儿家了。”
“哪个小玲儿啊?”小玲儿是热门名字,他们家要是再有个妹妹整不好就叫小玲儿。
“就是前该上公社中学的小玲儿。”
“她啊。”
“她说啊刘老师打离婚呢。”
“谁打离婚?”葛凤芝耳朵支愣了起来,这可是大八卦,离婚啊!还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