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伯恩率军刻不歇地赶往京都,进了城,发现自己到底还是来晚了。
宋仝俯身跪在谢伯恩面前,在他身旁的地上,赫然摆放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那是昌王燕榄。
谢伯恩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昌王的尸体,他痛心疾首,颤抖着声音问道:“到底是谁干的?是谁!”
宋仝抬起头,他的脸庞满是泪痕,哽咽着向谢伯恩说明白日里发生的事。
在燕夷吾的大军进城时,宋仝立刻派人将昌王燕榄护送回府,并安排百名亲兵护卫他周全。安置好昌王之后,宋仝怕京中出乱,便带着手下兵士维持着街上的秩序。本来一切都无恙,却突然不知从何处杀出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暴徒,他们手持刀棍,满大街见人便乱砍乱杀,宋仝见事态紧急,便亲自带兵将这伙暴徒一一剿灭。
等剿灭完暴徒,宋仝却在这时得报,称昌王燕榄刚被杀害。
杀死昌王之人乃是旧时在嘉平帝身边伺候的老太监,那老太监故意装扮成朝中末流小官带着贵重礼品来府中参拜昌王,等昌王兴冲冲出来见他时,他突然一个飞刀射出来,直中昌王额头,昌王当场就死了。
眼见刺杀成功,昌王已死,那老太监尖着嗓子干笑两声,不等被抓,立即就服毒自尽。
宋仝说完,见谢伯恩神情悲痛,迟迟无话,心中自责不已,忽然拔出佩剑高高举国头顶,请求谢伯恩处置。
“属将无能,未能护住昌王殿下,致使王爷一番苦心付诸东流,属将罪该万死,百身莫赎,恳请王爷发落。”
谢伯恩心中悲痛,不忍再看向地上的尸体,他闭上双眼,两行清泪从他布满褶皱的脸庞划落。
这一瞬间,他老态尽显,整个人如同被撬了根系的老松柏,摇摇欲坠。
宋仝一直举剑跪在地上,周围的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默然良久,谢伯恩深深叹了口气,弯下腰将宋仝扶起来。
屋子里都是谢伯恩最亲信的部属,他环视众人,满腹感慨。
“这天下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为了乾元殿那个至尊之位,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同是一根生的皇族宗亲,彼此间居然如此不容。谁能想到,今日为昌王收尸,为昌王身死而悲痛落泪者,却是我谢伯恩区区一介异姓王爷。”
“人心叵测,此事怪不得你宋仝啊。”
谢伯恩一边说着,一边将宋仝的佩剑缓缓送进剑鞘。
他望着宋仝道:“襄亲王现在何处?昌王骤然被害,他作为皇室宗亲就没有什么说法吗?”
宋仝道:“我早派人将消息禀告给了襄亲王,可襄亲王说按辈分昌王是他的侄子,我朝礼法森严,断没有叔叔给侄子号丧的说法,且他身为带兵进京的皇室亲王,这个时候最紧要之事是安抚朝中文武大臣,稳定燕氏江山社稷,也没空来这瞧一眼。他还说,昌王出殡之日,他会让世子亲自过来吊唁,以尽兄弟之情。”
跟随谢伯恩征战半生的老将军黄升听了这些话气愤不已,他冲到谢伯恩身边,瞪着双眼,一通大发牢骚。
“王爷,燕夷吾这厮实在不是东西,简直欺人太甚!最先举旗起兵的明明是咱们,等咱们一路辛辛苦苦打到江州,他才慢吞吞加进来。现如今他又擅自撕毁盟约,公然率军入驻京都,他以为自己是谁?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黄升说完,其余将领也都纷纷嚷嚷起来。
“最先攻入京都的是宋将军,论功劳,无人胜过王爷您。如今昌王已死,这九五之尊的位子怎么着也该是王爷您来做,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他燕夷吾!”
“王爷,只要您发话,我们这些人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义无反顾!”
“只要开战,属下定将那燕夷吾的狗头割下来,献给王爷您盛酒用!”
“王爷,咱们的七万军全在京城,您就下令吧!”
“拼死一站,力保王爷登上帝位!”
“王爷,您下令吧!”
“对呀,王爷,下令吧……”
谢伯恩眼神茫然地望着手下诸将,沉声道:“你们要我在这京都与襄亲王兵戎相见,同他争皇帝之位?”
他这话说得甚是悲伤,众将皆不安地望着他。
“想我当初起兵,原是为了‘清君侧、靖国难’,只是不想无缘无故被削藩而已。如今我若公然在这京都挑起大战,就算是胜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