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窗外吹来,带着大海的味道以及午后阳光的温热。沈戢倚在窗边打着盹,不由地打了个喷嚏。
他睁开眼睛,揉揉鼻子,继续闭眼假寐。
这是一天之中最闲的时候。早上,海船刚带走一批客人,而新的客人还没到,自在居里寂静无人。
新的假人,沈戢其实早已经做好了。不过当下出不去,那假人也就没了用场,沈戢只将它藏在自己房里的床榻下面。
这假人,阿娆也眼馋得很,曾经央求沈戢也给她做一个。沈戢做是做了,且工艺出色,那模样看上去与阿娆毫无区别。
可当这假人出现在店里,却露出了马脚。它嘴又甜手脚又勤快,什么事都抢着做,让曹福大为震惊。
他不但没有高兴,还疑虑重重,瞪着阿娆问她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殷勤,该不会是给他惹了什么祸事,或者存了心要他涨工钱。
阿娆翻个白眼,一边骂他地主老财小气鬼,一边把那假人拿去烧了。
外头传来些热闹的声音,大约是有新的客船靠岸,又带了不少的客人来。
“老沈,”柜台那边,曹福的声音伴着清脆的算盘声,不紧不慢,“有船来了,去码头看一看。”
无人应答,曹福又唤了一声,而后,抬起头来四下里张望,随即没好气地骂一声:“又四处乱跑,看我不扣她工钱。”
沈戢从窗边的榻上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她到仙山上送酒菜还未回来,我去吧。”
说罢,他整理了一下衣裳,悠悠步出自在居。
虽然沈戢到伏龙仙山的日子不长,可伏龙村里的人,已经全都已经认得他。一个长相俊秀,身手不凡,说话又好听的年轻人,无论在哪里都讨人喜欢。
沈戢一路走着,到处是跟他打招呼的人。有岛上的渔人,也有同在岛上做生意的客商,每个人见到他,无不笑脸相迎。
“沈郎,我这边蒸了些栗子糕,可要记得来尝。”一间食肆里,两名年轻女子笑嘻嘻地朝他招呼。
沈戢微笑着拱拱手,径直前行。
阳光照在头顶,暖洋洋的。
沈戢的脚踏在白沙铺就的道路上,只觉舒适。
说来,他十分喜欢这里。投奔伏龙山,大约是他这许多年来做下的最英明的决定。
有多少年,自己不曾像这样心无旁骛地走在阳光底下跟人打招呼了?沈戢算不出来。那漫长的日子,恐怕要从他离开魔族算起,或者更早,该追溯到他入魔的时候……
——“……如果再让我遇到,我不会装作看不见……”
慈窨的话犹在耳畔。
沈戢望着深邃的蓝天,深吸一口气,唇边浮起一抹苦笑。
今日到达伏龙仙山的客人,与平日相比,不算多,也不算少。
作为伏龙村里唯一的客栈,自在居其实从来不愁客源。不过曹福一向秉承奸商之道,认为即便宰客也要让客人被宰得心甘情愿心情舒畅,故而面上功夫不可少。
在他眼里,他做得最有诚意的事,就是每当客船靠岸,他就派人到码头去,笑眯眯地告诉那每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三件事。其一,这岛上只有自在居一间客栈,爱住不住;其二,自在居最便宜的铺位一晚五十钱,爱住不住;第三,下一班客船十日后到岸,爱住不住。
阿娆最讨厌干这个,每次都推给沈戢。
沈戢倒无所谓,他其实很喜欢看到那些人听到这些话之后那面色骤变的脸,而后,他会十分好心地告诉他们,附近渔人家里也有食宿可供,每日全包,一个铺位二十钱。许多囊中羞涩的人会即刻选择沈戢介绍的地方,每介绍一个,沈戢每晚可分得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