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卧浮半空的身形不动,左腿高抬足尖挑着鞭梢绕过去,腰如蝎转,整个人顺势翻了个面,逍遥又灵活地躲了开去。小少年弯身站起时,发觉沈稚的鞭子并未追至,诧异道,“小姐缘何手下留情?是觉得阿蛮闪避不及吗。”
沈稚不语,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审视望着他,轻语,“阿蛮好腰力。”
“你这一招,我曾见人用过。”
阿蛮笑出一对儿小虎牙,“多谢小姐夸赞。阿蛮这招叫蝎转尾,从蛮部的摔跤身法化来。漠北凶夷人大概都会的。小姐若见兽奴赌斗,瞧过也不稀奇。”
沈稚面色稍霁,“再来。”
“拿出你的真本事,别只躲着不还手。”
小院里银白冰光闪动,鞭影重重叠叠,快得有些看不清。小护卫一边与她拆招、护着沈稚别被长长的鞭梢儿扫到,一边真情实感的大声夸赞。
“小姐鞭法好厉害!”
“哇,这一招真凌厉!无坚不摧。”
“小姐招式灵活,阿蛮生平仅见。”
溢美之词听得红袖嘴角直抽抽。
两人身影倒是你来我往,交错相互。侍卫的鸦青袍服穿插在银白缠金丝的繁复鞭影中,煞是好看。沈稚肤色如雪,此时因微热而透出稍许红润,如初生的新荷染露。
“小姐鞭法变幻莫测,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小姐饶了阿蛮!您轻点使力…哎呀这样不行,当心回震手疼啊!”
“求小姐慢些罢。容阿蛮喘息片刻……”
沈稚咬着牙,因力竭而气息微乱,一字一顿,“你给我还手。”
阿蛮见她神情执着中透着些许认真、和平时大不相同,心跳不由砰砰加快,一面被心底翻涌的陌生情绪冲击得招架不住,一面也拿不准沈稚是不是真生气了,求助般望向红袖。
却见红袖姑姑早悠闲地坐在一旁,自顾自在石桌上摆了茶壶茶杯,独自品饮起来。见阿蛮怒目相向,才不疾不徐开口劝道,“小阿蛮,喂招也不是你这般喂法。要你陪小姐习练又不是比斗,稚儿又不在意甚么输赢虚名。你试着攻击,才是助她进益呢。”
阿蛮气到不行,心道你这话怎不早些说?此时小姐已疲累得很了,再练下去……敢情明日胳膊手掌酸痛的人又不是姑姑你。
他只想让红袖姑姑喊停,不料她这番话一出口,阿蛮再不出招便成瞧不起沈稚了。
硬着头皮,试探着用树枝向她肩窝轻点。
沈稚凝神换了左手持鞭。
红袖提醒,“莫让他近身。”
沈稚当然知道。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她持长鞭,阿蛮用的是“短刃”。几尺开外她能进攻到他,他却无法反击。但距离一旦缩短,长鞭的反应定然不及短刃快,灵活度也不够。
她凝神甩出几道鞭影阻击,阿蛮瞧出个空隙便步法挪腾着凑过来,那树枝轻飘飘向沈稚肩头袭去,并不多快。但长鞭势头已尽,回援不及。沈稚索性弃了,右手在发间一抽,取出那根特制的玉簪峨眉刺。
长发瞬间散落下来,披在肩头。
那尖刺直直抵着小护卫的喉口。沈稚清澈的眸光中隐隐含笑,随手将垂落的长发向耳后一拨,浮出两个浅浅梨涡,“如何?没想到吧?”
阿蛮呆怔怔地望她,心跳如雷。他不知为何,只觉得小姐如雪般白皙的面庞格外好看,他喜欢极了她神采飞扬的样子。
仿佛过了好一会儿,又仿佛只用了一瞬间。
小少年找回了自己的嗓音,“小姐这招出人意表……阿蛮,甘拜下风。”
沈稚收回玉簪,重新束发,示意阿蛮服侍她,“去倒茶。”
小少年仍在愣怔,心中知道该去倒茶,可偏偏抬不起腿。从前轻灵俊逸的身法通通失灵,只觉得浑身气血似沸涌又似凝固……总之动弹不得。
恰在此时,院门外传来小丫鬟的高声提醒,“给瑞少爷请安!请瑞少爷稍候,容奴婢去禀报小姐。”
沈瑞大嗓门,“不必,我自己进去便是。”
吱嘎噶院门推开,沈瑞愣了一瞬,随即怒容满面,“稚儿,谁又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