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谁教你的?”
沈稚无奈,“哪有人教我?你只要站在凶夷人的立场去想,自然就明白了。”
沈瑞瘪瘪嘴,“那边关百姓们能接受?从前看见的凶夷人不是兽奴就是强盗,谁敢和他们通商交易?”
“这件事当然急不得,只能等边关先稳定下来再谈。起初嘛,必定也是让世家望族来带头做。等赚了钱,百姓们就会效仿。慢慢来,二三十年后,总有百姓们都习惯凶夷人、不再将他们看作异类的那天。旁处我不管,从明天起,关州不许再给凶夷兽奴立契,擅杀兽奴者与杀人同罪。”
“关州哪儿还有兽奴……”沈瑞忽然怔住,恍然大悟,“绕了一大圈,敢情你都是为了他!”
沈稚轻咳,低眸道,“别乱说。通商能减战,如今北境守军的军费要我们自筹了,光靠关州税赋哪里能够?明日我通过那几州郡属官之口,先将北境收军税的风声露出去…如今他们不对朝廷纳贡,想要安定就得出军资。以后和燕阳王、兆嘉玉他们也有得谈。哥,时候不早……”
“你别扯那些!”沈瑞眼睛放光,“先说说,和凶夷通商、废除旧律什么的…你是不是为了他?”
“哎…哎……”沈瑞被嫌弃地撵出来,房门当面“砰——”地关闭,差点砸到脸上。
沈瑞狼狈地揉了揉鼻子,跳着脚,“稚儿别那么小气啊!
屋内一片安静,完全没人理他。
沈瑞蔫头耷脑一回头,惊讶地发现凶夷人就守在外面。他瞪圆了眼睛,一把扯住对方疾走出去十几步,这才压低嗓音问,“你怎么在这儿?”
拓跋临羌面色沉静,“守卫。”
沈瑞狠狠锤他一拳,“我把你当兄弟,你……我妹妹?啊?像话吗?”
中间两个字含混过去。偏偏凶夷人也听得懂他说什么,面色无奈,“我待小姐之心赤诚无伪,日月可鉴。何来……之说?”
沈瑞登时脸都气胀红了,“你承认了!你诱拐我妹妹,可怜我稚儿一片诚心对你,她为了你过得好,连与凶夷通商的昏招儿都想出来了……你知道关州多忙么?她还这么想着你!你呢?去岁漠北冬圣祭上,你做了岩骨部首领的事,告诉过她不曾?”
拓跋临羌终于变了脸色,“噤声。”
沈瑞咬着牙,“我就知道你没说!稚儿若知道你迟早要走,何苦烦忧你如何在关州生活?”
“关州与漠北通商,是为边境长久计,绝不是一己之私。”拓跋临羌眼眸深邃,冷硬的薄唇微微上勾,“我也有此意,当初才会选定关州。至于小姐忙碌……”他似笑非笑,“还不是你太不中用了?”
沈瑞噎住,胡乱挥挥手,“你们之前究竟因为什么闹僵的?还能不能给个痛快话了!你上回说,都城若有险情一定叫你回援,我可是守诺了!你今天非得给我个交代不可。”
凶夷人点头,“你说得对。”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铁令递过去,“倘若耶律方金动向不对,以这令去关州城外三十里的迎客亭,交予贩茶人。”
言罢转身回去值守。
沈瑞瞠目结舌,连忙追过去,“你……你究竟怎么想的?”
凶夷人笑笑,“我已向小姐请辞,明日你们进了关州城,我就回漠北去了。我怎么想的……”他低声喃喃,“我只想给小姐再守一次夜值。”
沈瑞愣住了。“请辞?她应了?”
拓跋临羌默默点头。不再理会他,敷衍抱了抱拳,送走了一头雾水的沈瑞。
那夜,沈稚久违地在房中抚起了琴。
琴声婉转动人,似诉离情又如挽留……细细听去却并不觉哀婉,只有温柔关怀。仿佛被她用温和的眼神望着,轻声叮嘱,“阿蛮,要小心啊,照顾好自己。”
心中暖流汩汩而过,如沐春风。以至于守夜值的阿蛮产生了某种错觉,似乎小姐这琴声是专门抚给他的……
但这错觉毕竟太过荒诞,他自嘲笑笑,压下这自不量力的妄想。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腊月。
关州城长平郡主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两月前云南传来消息,老夫人穆海瑶身体已大安了,忧心一双儿女,顾不得风雪路滑,一定要赶在除夕夜前到关州与郡主、侯爷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