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日子,这两天便要到了,沈瑞早早迎出去二百多里相接。
汀荷院内却不见半丝喜气,人人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原因无他,今夜,又是月圆了。
距离沈稚初中蛊毒,已足足过去六月。
初始两三个月,每次发作都不算很重,不过是冰寒透骨、内息凝滞,只要有阳正功法调理,不过半个时辰便能恢复。
沈稚不愿声张,因此只调了两名女卫守护。
可从第四个月起,情况便愈发严重起来。习武之人修炼内功心法,一定是与自身相合才能一路进益。女卫毕竟是姑娘家,哪有修习纯阳功法的?渐渐的,便不能相帮了。
橘绿提议找沈瑞回来,也被沈稚一口回绝。当初梁帝以此蛊相威胁,还未等谈及条件,使臣便被沈稚杀了——她坚称自己没有中蛊,以此稳定人心。
沈瑞天生瞒不住事,若中蛊的事实被他知道,消息迟早泄露出去。
红袖姑姑已有线索,解蛊之事大有可为,如何能够在此时乱了人心?
“那就找孙丰吧?”竹雨急得额头见汗,“小姐,当初阿蛮既能帮小姐解蛊,孙丰随他习过武,想必也能帮得上忙啊…”
沈稚此时肌如冰雪,惨白一片,紧紧咬着下唇,冷汗涔涔。
她服了一枚止痛的药丸,收效甚微。
“没用的。”她闭着眼睛说道。
蛊毒已入四肢百骸,所有经脉内息皆如冰下泉流,冷涩凝绝。每发作一次,内息冰冻便更深重一分。发作到极致,便会成为一具活生生的冰人——不能说话,也不能活动。
如今她经脉中一半内息已化为极寒坚冰,除非那人功力深厚到远远不绝,否则已帮不了她了。
况且,只要想到让陌生男子的内息侵入自己经脉之中,哪怕是为了施救……沈稚心中也有种淡淡的厌恶。
她泡在滚烫的热汤药浴中,热气蒸腾而起,雪白的肌肤却无半丝红润之意,如果摸上去,就会发现依然是凉沁沁的,甚至有些冰手。
沈稚忍耐着,神思都有些飘忽。恍惚中竟忽然忆起第一次发作时,山洞中阿蛮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内息很阳正纯厚,暖暖的。侵入她的经脉时也暖融融……
一点也不惹人生厌。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嘈杂之音。
沈稚此刻已经听不到了。
只隐隐感觉到婢女们好像将她从热水浴桶中抱了出来,大浴巾匆匆裹了好几层,她依然冷得要命。一直在打冷颤。
片刻后,周围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耳畔传来低沉的嗓音——那声音她太熟悉了,时光又仿佛回到了那次在山洞里。
经脉中也渐渐暖和起来。
“小姐,小姐……你要疼死阿蛮么?”
声音低哑,微微哽咽。
不对,哽咽?沈稚迷迷蒙蒙的想着。
不会又偷哭吧……
真是拿他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