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迷迷蒙蒙中醒来,全身暖融融的,如同泡在温泉水里。既放松,又惬意。
她自从中了那蛊毒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如此酣甜的睡眠了。因而心情格外舒畅,唇角还挂着一丝浅笑。
直到睁开眼睛。
她一怔。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羞窘到有些发烫的凶夷人。
好久不见,他似乎又长得更加高大些,肩骨极宽,一条手臂被她抱进怀里,搂得严严实实。另一条手臂则僵硬地撑住床,艰难保持着一个将自己与她隔开的姿势。
沈稚瞳孔微微张大,慌忙松了手。
凶夷人就地一翻,飞快滚下床去跪伏,“阿蛮冒犯了……请小姐降罪。”
那飞一样逃开的样子惹得沈稚隐隐有些不快——她又不会吃人,至于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开她么?
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凶夷人更加紧张了,死死盯住地面,目光半点不敢稍抬。
沈稚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渐渐的,心情好了许多——凶夷人太腼腆了。不过是被她“借”一条手臂而已,她还未如何,他已经窘迫得连鼻梁都微微红了。阿蛮的五官很是英挺深邃,轮廓也极深,此时透着微醺的红润,格外赏心悦目。
沈稚故作深沉,并不言声。
其实是一别小半年,她心中也很想念他。此时俊朗帅气的阿蛮忽然出现在床前,样子还如此害羞可爱,她当然忍不住想再多看一会儿。
不过这份耽搁,显然被凶夷人误会了。
面上的红晕尚未全然褪去,他强压下心中苦涩,低头伏首道,“阿蛮无心冒犯小姐,实是昨夜为小姐调息之故。”又补了一句,“罪过都在阿蛮一身,请小姐重责。”
沈稚见他红着脸说什么“实是昨夜为小姐调戏”云云,明知不是那个意思,心脏也不由得砰砰急跳。
喉咙有几分微哑,抬手去扶他,“阿蛮…”
熟料这刚一抬手,桑丝的布料顺着手臂微微滑落,竟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肩膀。沈稚面色忽然一变,猛然记起来她蛊毒发作时,正泡在药浴中缓解……
连惊带怒,“滚出去!”
“是,是。”凶夷人头都不敢稍抬,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
沈稚静静坐在架子床上,撂下床幔缓了许久,这才轻轻拽动铃铛。不一会儿,橘绿和竹雨两人轻轻敲门而进。
如今长平郡主府里里外外许多事忙,橘绿和竹雨作为最解她心意的人,早就各自独当一面,极少做些随身侍奉的差使了。
沈稚闭着眼睛任由她们两个服侍,很快梳洗得宜。竹雨极轻声,犹豫着悄悄问道,“小姐身上可有什么…不适处?”
沈稚无奈瞥了她一眼,淡淡摇头。
橘绿横她,那眼色仿佛在说‘都告诉过你不必问’,竹雨悄悄吐了吐舌头。气氛一时松了下来。
片刻后,四个小丫鬟鱼贯而入,奉上朝食碗碟。橘绿一边布碟盏一边说,“前院传来消息,昨夜侯爷已迎到了老夫人,如今正返程。明日晚上就能回府了。”
沈稚眼角眉梢都是笑,“母亲身体可好?”
橘绿笑着,“老夫人好着呢,天气虽冷些,可马车都是为抗风雪专打的,半点不会冷到。另外,红袖姑姑昨天担心小姐,后半夜就赶回来了,知道小姐无忧才安心去睡。小姐用过朝食,我就去叫她来。”
“不忙。姑姑风雪兼程赶回来,一定累极了。谁都别喊她,让姑姑睡饱。”
橘绿连忙应了。一边笑,还一边假意叹息。竹雨也跟着夸张地摇头。
把沈稚逗笑了,“你们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做甚怪态?”
两人却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橘绿推了推竹雨,竹雨干咳两声,似乎没法子,“嗐,也没什么值得说的。奴婢就是瞎想!真是同人不同命哟…都是风雪兼程赶回来的,一个酣睡到饱,谁也不许打扰。另一个忙了半夜,还得饿着肚子在外面罚跪……”
沈稚手一顿,“谁罚他跪了?”想起当时情景,也不由微微红了脸。她轻咳一声,正色道,“把他给我叫进来。”
“等一下。”
竹雨回头,“小姐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