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是,如果结局不如人意,那便离开京城,亡命天涯!
阮清辉说完,谢黛宁的心沉了下来,有家人如此,她又有何惧怕呢?
那休书,她看也不看直接丢入了火盆,火苗将纸张燃成灰烬,此时话语已是多余,谢黛宁沉声道:“舅舅放心,我稍后便让三娘她们收拾。”
阮清辉点头,又吩咐三娘浮音等人小心看顾,然后才离开了。
等他脚步远了,屋内静下来,谢黛宁脱了力跌坐回塌上,她望着床上帐幔,长长的出了口气,抬手捂住了眼睛,开始回想身边的蛛丝马迹。
回京后,一开始只有祖母和舅母两位格外小心,不许她出门,也不许她淘气,恨不能让她只在床上躺着。
阮清辉见她被拘束的厉害,便偷着带她去了几次外面,吃至味楼新出炉的酱肘子,宝芳斋的酥脆点心……为此两人挨了阮老太太好几顿骂,舅舅还告诉她阿瑗的消息,在谢黛宁的请求下,也给太庙那边送过东西……
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舅舅不带她出门了,甚至和阮老太太她们一起,拘她在府里,似乎没有人刻意瞒着她,但是她却慢慢断绝了外界的消息。
她本以为只是因为身孕,身边人太过紧张,她便乖乖的听话,不让大家担心。
可是细想想,玄衣卫麾下有禁军,还有无数的消息来源,这世间知晓事情最多的人,除了宣帝便是舅舅。
舅舅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可是他一个字都没说过,直到沈屹即将回京,无法再隐瞒下去。
谢黛宁素来聪慧,遇事总能想出士意,但是现在她判断不出来,这件事究竟有多严重,因为深爱一人,有了和他最深的血脉牵绊,她第一次觉得害怕。
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滴落在枕头上,渗进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三娘端着粥进来,一看谢黛宁整个人蜷缩在塌上哭,吓的赶紧放下碗,跑到床边急声道:“少夫人,你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
谢黛宁努力想憋回眼泪,却是徒劳无功,越问她越是难过,三娘只能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好了好了,没事的,少夫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就好了,婢子懂得不多,也不知如何说,但有天大的事情,想想腹中的孩子,就都过去了啊,千万紧着自己身子……”
她絮絮说了许久,又提到了孩子,这才令谢黛宁止住眼泪,有机会细问。
谢黛宁不能同她说太多,只是她实在憋得慌,需要同人倾诉,哽咽道:“……刚才从舅舅那知道,师兄他可能犯了些错,这次回京怕是会被……皇上责罚。”
三娘愣住:“责罚?将军打了胜仗为何要责罚?”
谢黛宁没法儿回答她,三娘想了好一会儿才又道:“婢子是个没见识的,可日常出门采买,听见百姓们闲聊,大伙儿都说沈将军是个好人,是个大烨开国以来最神勇的大将军,说他完成了当年的护国将军的遗志,平定北狄,大烨以后就是太平盛世,必能长治久安。他立下了天大的功劳,皇上怎么还好惩罚他?百姓们不会答应的!”
听到这话,谢黛宁心里生起了希望,睁着朦胧的泪眼问:“百姓们真的这样说的?”
三娘认真道:“是真的!婢子的嘴笨,却着实不会撒谎,真是百姓们说的,茶馆里,酒楼里,菜市里都有人说,自打胜了北狄的喜讯传来,百姓们都快把咱家将军传成神仙了!夫人只是如今不出门,所以不知晓。对了,他们还说,皇帝的亲哥哥也是咱们将军从千万敌军中救出来的!”
谢黛宁的心安定几分,百姓们心里念着师兄,民意为上,而且景帝救出之后宣帝未曾封锁消息,还为过几日大军进京,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舅舅也一直说宣帝是宽仁之君,他若想苛待功臣,又何必作态……
就在她辗转不安的时候,帝陵那边的司马澈也收到宫里来的消息,沈屹和大军马上到京城,景帝要回来了。
他合上书信冷笑,父皇竟是真心想迎回景帝?!难道帝位是个物件,还能还回去不成?
迎回景帝,他自然才是正统,加上还有太子在,宣帝有何理由不退位?
当年让他登基本就是汪太后坚持才能临危受命,一无传位诏书,二无登基大典,上告苍天,被称代帝数年。
就是不知道,未来若他也和自己一样被圈禁一囿,又会是什么心情?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司马澈并不是真心为宣帝担忧,被放逐到这里软禁一年,大战的功劳半点沾不到,本已归属的臣党烟消云散,他早知道靠谁都是靠不住的!
他展开另一封信,是彭冶汇报的各处消息。
信中说,太子已在回京途中,之前因为北狄战事,允王在郓州和湖州边界陈兵欲动,宣帝派太子去湖州守了好几个月,如今大局一定,允王灰溜溜的撤了,再加上景帝回来,太子自然也该赶紧回京。
“……楚王司马浚于十九日抵达锁牢关,整顿军备,未知是否回朝。”
老六这一年也忙活的紧,他负责调动粮草军备等事,虽然不起眼,却实打实的历练了不少,听说朝中军中都对他风评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