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消息,既是一切顺利,这时候又怎么会传这种消息回来呢?
七月廿二日,孟舒苓给幽州的方天扬又寄了一封信。两地距离并不远,只是这一次,她等到了七月廿七,也没有回信送到京城。
广平王自廿三日回府了一次之后,连着多日都在外面。赵易和沈珏更是见不到人影。京城之中都在传言,那下狱的前太傅怕是就快要审出来了。便连宫城之内,都好像笼罩着一层肃杀之气。
顺宁皇后有许多年都不曾有这样心力交瘁的感觉了。外边,她亲儿子尚在幽州,传信又只传到圣上那,她能知道的寥寥无几;而里边,就是这么个混乱时候,偏偏容妃还病了。
容妃病了事小,可若三皇子出事,那便事大了。做父亲的难免对小儿子多宠爱些,顺宁皇后也知道圣上喜欢这个小娃娃,只是才三岁的小孩子到底是身子比成人弱些。
容妃那昨日才病了,顺宁皇后调了不少人手去,今日就有宫女来报,说小皇子也烧了起来。
前朝后宫事事都堆叠了起来,连隆昌帝也好似一夜之间老了不少,鬓边头发都多白了几根。
已是深夜了,禁军大牢的铁索被打开,牢门移动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太傅赵诚已是满头白发,他身形原本就瘦削,被关了这么多日,更显瘦骨嶙峋。他正靠墙坐着,一盏枯灯刚点了不久,似是夜半惊醒,便再睡不着了。
听见有人走进来,他扭头看去。来人穿着金贵,禁军的人开了他的牢门,那“贵人”便走了进来。
☆、长夜有尽东方既白
“罪臣赵诚参见圣上,参见王爷。”赵诚连忙起身,跪拜行礼,声音里夹杂着一点颤抖。
隆昌帝双目微微泛红,连忙抬手:“太傅请起。”
赵诚有些固执地跪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罪臣赵诚未能维护大齐之安定,令宵小妄行蝇营狗苟之事,罪臣无颜面见圣上。”
隆昌帝俯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是朕之过。倘若朕早些惊觉,也无需走至如此穷途末路。”
“圣上和王爷此时前来,可是外面又有了什么变故?”赵诚虽在狱中多日,并不知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可此时皇上和王爷亲自前来,也让他猜到了些许。
广平王便上前一步,说道:“大皇子和方天扬出京,到幽州,一是处理汛情,二是调查海匪一事,如今有了一些眉目,但却忽然断了消息。”
赵诚闻言,面上已是担忧之色。才查到了背后之人,便立马断了消息。除了大皇子和方公子被发现了,再无其他可能。
“如今形势迫在眉睫,恐怕背后之人将要出手。太傅大人的事,怕是压不住了。”广平王说起此事时,亦有些痛心。
他曾向圣上提出过建议,既然千查万查都只能查到王兴身上,那不如干脆鱼死网破,逼背后之人自己出手。
但若要鱼死网破,就要赵太傅杀身成仁。赵诚尽心竭力辅佐君王,隆昌帝又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情?
只是箭在弦上,不将其拉满,又怎能以锋利之姿,射入敌人的心脏呢?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昏暗的地牢里,此时好像弥漫开悲凉壮烈的气氛,连一旁守着的那位普通的禁军将士都不由鼻子一酸。
他知道那白发苍苍的老者就是赵太傅,只要是他当值,他总会想着法子送些好点的饭菜进来。不为别的,只因他自小就听他父亲提起过,大齐太傅赵诚,那是真正的贤官。
小将士没读过多少书,一辈子也当不了什么官,可他心中却也明道理,懂是非。这好人被陷害,坏人却逍遥,任谁听了又能不惋惜流泪?谁又能不为此愤愤不平呢?
沉默了有一会,赵诚忽然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隆昌帝慌了一瞬:“赵太傅,你这是做什么?”
赵诚行过大礼,而后颤抖着开了口:“圣上,老臣一生只为大齐江山安定,未曾想卷入如此是非。那隐藏暗处之人,恐怕非得到最后关头才能出现。若不逼他一把,恐怕前功尽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