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芳当即被愤怒冲到头顶,狂躁地撕碎那些稿纸,却在衣柜更深处发现了他的速写本。她知道里边不会有好东西,却还颤着手打开,纸张已经泛黄,每一页都标着日期。
是五年前的,几乎都是冉酒的,极尽描绘。她沐浴完穿着小背心和短裤,细瘦的胳膊拿毛巾揉着头发,两条腿修长她趴在床上睡时安静乖巧,侧脸被压扁了,睫纤长,露着肩膀她穿着校服安静地写作业,只是身材初显,露出微微的轮廓
徐慧芳满眼崩溃地放下本子,想起冉酒向她求助时她说的话,简直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她再往后翻看,朱文斌就变态一样把那些龌龊的东西都画在上边,似乎这里是他作恶的极乐园。
最后几张的主角都是个襁褓,看不清里边的孩童,一张是手捉住孩童的脚在摇晃,一张是藏在床底下的襁褓。
徐慧芳忽然想到她那次找不到自己的孩子,最后在床下找到的,心里当即被一股深寒之气携裹,她打开最后一张。
是刚一岁的孩童躺在地上,看不清人形,周围用黑乎乎的素描代替血液,蚂蚁在旁边啃食血块。
她崩溃地大叫起来,那样血腥的场景涌入她的脑海。
她想起来了,那年她去银行办事,贪人家办卡赠充值券的便宜,硬是让冉酒也拿着自己的身份证过去。两个人回来的时候,众人伸长脖子围着,她也走过去,看到自己的孩子摔在血泊里。
她当时直接给了冉酒一巴掌,哭着骂她为什么不把孩子放好,骂她为什么不把窗户关好。
至于当时冉酒当时解释了什么,她太过悲愤,全都没听到。
她一直以为是冉酒的过错。
……
冉酒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像只懦弱的老鼠蜷缩在自己的屋子里,旁边扑腾的全是那些她不愿意相信的真相,一桩桩,一件件,证明她一直和一个变态生活在一起,只是因为男人表面的温柔儒雅,没认识到他是个恶魔。
当冉酒冷笑着说她没有愧疚这种东西,她神经质般哆嗦,浑身都凉透了。
谁说她不会愧疚,谁说她不会后悔,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能怎么办,她平时连杀条鱼都怕得要死,竟然就想着那样算了。
已经这样烂了,破罐子破摔,她以后不想再和朱文斌有关系。
可是那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尊严。
仅有的良心撕扯着她,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抓住冉酒,将发现的所有东西和盘托出。像个懦弱到极致的懦夫,绝望地问她该怎么办。
冉酒在电话里的声音轻松而冷淡:“你没本事把他送进去,我帮你送。”
病房里,徐慧芳的抽噎声由小到大,后来差不多变成嚎啕:“小酒,我错了,你跟妈妈回家好不好,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冉酒的眸子淡漠地掠向窗外:“你能照顾好我吗?”
她平静地继续说下去:“你从来都不会做饭,做出来很难吃,我根本吃不下去,所以饭量很小,却经常被你凶。长大一点时,你总嫌我看动画片,可是你不知道我从来没看过动画片,因为电视都让给你了。每次我被男生骚扰,你从不会为我说话,你只会说我不检点,不会在乎我心理压力有多大。”
“初中,我好几次食物中毒,班主任和你说我的肠胃可能有毛病,你不闻不问。我在宿舍犯病了,给你打电话你不来,我当时是痛晕过去的,后来知道是宿管阿姨把我送到了学校,不是你。”
“爸爸死了,我天天被你殴打。姑姑姨姨们都说是你的错,可我还是不想离开你,我像条看门狗睡在你门口,防着你自杀你知道别人都在努力学习,只有我天天被你折磨是什么感受吗?”冉酒蓦然回过头,眼角是通红的,声音一哽:“毕竟爸爸的事和我有关系,这个罪我认了!”
“中考完你不问我的意见,就把我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努力了那么久的成绩变成一张废纸,来到这边要住最烂的屋子,上最差的学校,你也从来不会在乎我。”
冉酒用指腹抹掉眼底的湿润:“我既然选择跟着你,这些我可以忍。可是我和你说了多少次朱文斌是个变态,你为什么不信?你沉浸在温柔乡里的时候,我一直在被他骚扰,我在宿舍门口被问内衣尺码,洗澡睡觉被偷窥,甚至还被他泼脏水。你知道学校的人怎么看我吗!都是我活该!因为我只能选择跟你!”
徐慧芳头都抬不起来,“小酒,妈妈真的错了。我我以前不知道他是个人渣,我会弥补你的。”
冉酒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退学吗?”
徐慧芳愣了,无神的眼睛提起来看她。
冉酒笑:“你现在都不知道,弟弟出事了,你当时的状态就像爸爸离开时那样,我们稍微不注意你就要自杀,你只信朱文斌,只有他能拦住你。我怎么解释你都不听,都不信,周围的人都在说我说我是故意的,他们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说我这样的人居然还学法。”
“你一直觉得我嫉妒弟弟,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我觉得你有了情感寄托挺好的。我还逼着自己接受他,不会因为他是朱文斌的种就厌恶他,我甚至希望他好好长大,好好学习,不要和他的人渣爹一样。”
她眼角的泪似乎流干了,只有干涩的痛:“你没给我学费,朱文斌也不让我见你,他说我这种人不配学法,我伤了他的种,也别想再从你们这里拿钱。何况你只听他的话,他说我如果不放弃,就让我看着你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