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幸儒半辈子甚少跟蠢人打交道,才衬的自己像蠢人。难得遇见一个比自己更蠢的,没因为她蠢而绝可爱,反而有几分不能忍耐。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可以把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名声不好、年过七旬的老头。不管那老头有没有老人斑、老人味儿,有没有因年轻时浪荡而染上花柳病。我若真视她为掌上明珠,会在她的终身大事上,这般武断吗。”
“腿长在她身上,她不能跑吗?她几时向你服过软?你倒是希望她能乖乖为你牺牲,可你我都心知肚明,除非她愿意,不然她能将娘家、夫家都搅和的天翻地覆。谁能拿捏得了她?连一向叱咤风云的老爷都不能,女婿就能?”梁太太只觉非常受伤,已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是,我想倚靠你,可我从来没倚靠上。您也不必要挟我,若您真倒台,我改嫁,依旧能带着女儿寻得避风港。还是老爷觉得,以我的容貌、姿色、聪颖,再找不到男人了?”
梁太太一个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梁幸儒从来没怀疑过,她再嫁人有困难。本就男多女少,只要女人想嫁,就没有嫁不出去的。无非是嫁给怎样质量的。
“你也承认了,你不能与我同甘共苦。”
“那老爷呢?难道不是垂涎我的美貌?若我貌丑无盐,又缺胳膊少腿儿,您会娶我吗?你我之间,不过一个图财,一个图色罢了。你若想
听好听的话,你那么有钱,可以雇个人,以后每天说给你听。”梁太太一口气说完,好似积攒多年的怨气,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怼夫君可真好,不得乳腺癌。她委屈够了,不想再憋着了。
“我现在无比后悔,若是能重来一次,我宁愿选择下嫁。找一个疼我、爱我、尊重我的男人,哪怕平庸。如果能被宠成小公主,谁愿意一辈子当牛做马。”
梁幸儒僵滞在原地,好半晌没缓过神来。他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心情不好,扇了她一耳光,她默默受着就是了,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冷笑了一声,道:“这话,早在逃难的路上,你怎么不说?就该让你尝尝那些被遗弃、落下的官太太的滋味。你就珍惜今天来之不易、有衣有食的生活了。”
“我若不做你续弦,也不必逃难。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土壤贫瘠的小岛?吃不惯、睡不惯、生活不便利,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念地大物博、人员辽阔的中原。”梁太太的嘴角不再渗血,可痛苦却未止息:
“既然如你所说,那你为何不去跟残疾人比?这样你才容易满足,更懂得感恩,别那么野心膨胀,直接将中原送给匪敌。也省的连年征战,民不聊生,死了那么多将士,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
“是。百姓也这样说,我作为发动战争的人,是历史的罪人。”梁幸儒只觉她是疯了,悲哀道:
“可你错了。
你是以为我无法东山再起,才过来落井下石。但我告诉你,外面这些危机于我而言,不过是儿童嬉闹。我是不可能下台的。”
不知妻子因为自己家暴而反抗,还是吃自己护着长女的醋,今日撕掉贤惠的面具。只觉女性意识觉醒,男女平等,并非什么好事。他还是更喜欢从前那些男权统治。
“一日夫妻百日恩,今日这些话,我可以当你没说过。我对梁秋时袒护,不过也是为着自己处境。你看见了,她还没怎么样呢,傅绪书都要造反了。我就真将她从自己的羽翼下推出去,堵门口的就不是百姓了。而是真刀真枪。”
他的大度,只让太太觉得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