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幸儒不是没想过,傅绪书会直接开口,让他下野。
只不过梁幸儒在来的路上,已经收到了亲兵的回禀,称后续又有一批军长和司令抵达海岛,得知傅绪书叛乱的事,立即加入了平乱中,已将围在梁公馆的叛军清缴干净,还梁公馆一个朗朗乾坤。
梁幸儒不是没想过,下属回禀的真实性。不过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下属不至于自我欺骗。何况,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不可能颗粒无收,只结了傅绪书这么一个果子,还是颗坏果和酸果。
否则,他也不敢十分有底气地坐在这儿。
不多时,傅绪书便见副将走进来,小声在他面前禀报:
“剿总,总裁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援军到了,我们转胜为败。但只要您一声令下,哪怕属下打不赢,也会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傅绪书思量良久,想起那些在战场上死掉的弟兄,永远被他扔在了北疆的冰天雪地里了,埋骨他乡。
实在不忍心再让兄弟们为了自己厮杀。
他有时想想,觉得窝囊也可笑。
带着弟兄们,为梁幸儒个人扩张的野心牺牲,可以。为了自己的私欲,便是不忍心了。
“如今不是问我想怎样,而是问您想怎样,我说的话,有决定性作用吗?”
梁幸儒得知前线战况逆转,卸下了心底那块大石头,却也称不上是彻底轻松。
他暗叹自己白手起家这么多年,到
底积攒下来的江山,不那么容易被腐蚀。
再看向傅绪书时,依然痛心疾首:“老夫最是器重你,也偏是你,最叫老夫伤心。”
傅绪书听着他的话,这个时候了,还在那儿好为人师呢,就觉有几分好笑。
“别充大辈,随地大小爹了。我一直拿您当亲生父亲一样,即便没有您的知遇之恩,我喜欢秋时,对待岳父老泰山,也是爱屋及乌般的尊重和掏心掏肺。可您呢?牺牲我就罢了,还动我的心肝,你让我怎么忍?”
傅绪书都不用去梁公馆的祠堂看,就能想象的到梁秋时的处境,不会有半分被善待。
“这回,我没让副将去救她,我也不会让副将去救。因为我们不能在海岛一辈子躲躲藏藏的生活。若我这次将她救出来,她依旧像过街老鼠,犯不上。若她这次平安无恙,你们梁家人,尤其是你,依旧对她恨得咬牙切齿。那我即便让她侥幸逃过一劫,你也会派人来暗杀。我需要让她过平静的日子,没有人指责,没有你惦记刑罚的日子。”
事情又绕了回去,梁幸儒确定了他是为着儿女情长,而不是真有野心。
却没真正松了一口气,而是陷入了新的担忧。傅绪书这个样子,上没上战场一个样,都犹如随时等待撕咬的恶狼。
傅绪书可以不怕死,梁幸儒却是不愿让自己有一点点损伤。自古以来都是要命的,怕不要命的。要脸的,怕不要脸的。
傅绪书既不要命,也不要脸,他能奈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