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绪书积压许久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抬手掀翻了桌子,任由刀叉盘子滚落一地。
仆妇眼睛里有活儿,下意识想过来收拾。才迈出的脚步,还是收了回去,生怕城门失火,殃及自己这几条池鱼。
只得唯诺着,站在一旁,低着头,有几分手足无措。在参与到主子间的争执中,还是视而不见,做着挣扎。
若是袖手旁观,待会割伤了主子的脚,可如何是好?傅绪书不会饶了自己,小主子如今也变得狠厉果决。可现在冲过去,不是更撞枪口上了么。
仆妇左思右想,还是悄无声息地过去,低头捡拾着碎片,掌心被划破也浑然不在意。
耳边,是衣食无忧的主子的咆哮:“梁秋时,我杀了你,你非得将我逼死了才甘心。”
梁秋时拉着他的手臂,将他从一堆碎片中带离,又瞄了一眼正在洒扫的仆妇,嘱咐道:“小心,切莫割伤了手臂。”
冤有头,债有主,她只是对父亲、继母、继妹不再忍耐了,倒也不至于对每个人都睚眦必较。
“现在我父亲不再是你的威胁,男人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正是魅力的顶峰。我不过一个徐娘半老,实不值得你在意。”
梁秋时已将话说得十分决绝了,傅绪书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你当初就是这样抛弃小学弟的么?难怪他伤口急剧恶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现在似乎能知道,他战胜后的绝望。
对,是分明赢了,又赔上了全部。”傅绪书觉得悲哀,无望地盯着她,盼着她回心转意,却也知晓那是不可能的。
“若你不在,我要这江山有何用?人活一世,不过一间屋子,一日三餐。我从来没有野心,对权力没有欲望。”
若知晓是今日的局面,他当初不如赋闲在家。
“若能拿一切去换,我宁愿没有权势滔天,我只想要你。”
梁秋时微抿着唇,给不了他回应和承诺,便只有柔软的苦笑。
“若我死了,你也执意要走吗?既然如此,当初在战俘营,你为何要干涉我的抉择和命运。”傅绪书好恨,恨这个对自己只有利用的女人,不,是毒妇。
梁秋时没给他答案,因会用行动去证明。
秋天的叶子开始泛黄,远在首都定居的宋郁文,盯着窗外愣神。
以至于下属汇报完,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宋总?宋总!”
宋郁文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眼皮垂下,有些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疲倦和颓靡。
没有人知道,他常常失神,望向的是遥远的南方,还是他曾经待过的北疆。
“宋总,上回的授勋仪式,您没有出席,教员很不满意。在后来的大会中,公开批评了您。不过有很多同事替您抱不平。”
“他看我不顺眼,不见得我对他就多敬仰。”宋郁文说。
从前抹去了对他的批评,保护他的威严,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晚清到民国
,再到民国结束,可不是跨越了三个世纪么。
林衍清想提醒他谨言慎行,转念一想,现在是思想言论更开放的新时代。不能跟晚清一样,还搞文字狱那一套。甚至连思想开放、百家争鸣的民国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