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华清年也不好再久留,只好嘱咐沈琼注意身体,千万别气着,而后便带着药箱离开了。
等出了沈家的门,华清年抬袖遮了遮刺眼的日光,长叹了口气,又往秦|王府去了。他思来想去,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裴明彻的探子?还是那种任劳任怨的。
到如今,他觉着自己盼着沈琼快些好起来的心,一点都不比裴明彻少。
然而这次他却扑了个空,裴明彻并不在府上。
华清年并不想改日再多跑一趟,问了裴明彻的行程后,索性留在王府等人。他与裴明彻是多年的交情,也不见外,随意吃了些东西后,到园中的水榭赏景歇息。
及至过了晌午裴明彻方才回来,他听了仆从的回禀后,甚至都没顾得上换衣裳,直接去了水榭。
“听褚石说,你去了恒将军府?”华清年打量着裴明彻,只觉着这事儿实在是巧得很。
“是,”裴明彻也没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我远远地还见着了她的侍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说裴明彻并没指名道姓,但华清年很清楚他在说什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将今日在恒家的事情同他讲了。
“我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沈姑娘竟那样敏锐。”华清年忍不住先辩解了句,“若早知道她会气成那模样,我是绝不会多提半句的。”
裴明彻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神情渐缓,在华清年对面坐了:“这件事是恒二的错,她那般在乎江云晴,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裴明彻虽没见过江云晴,但却是知道她这个人的。
当年在锦城时,他隔三差五便会听沈琼提起这个名字,也知道沈琼每逢年节就会遣人送许多银钱年礼,可谓是上心得很。
有时到街上闲逛,沈琼见着了合心意的东西,便会买上双份,一份自己留着,另一份则收到库房,等到年底充作贺礼让人千里迢迢地送到京城去。
裴明彻还曾为此拈酸,觉着沈琼心中将这位晴姐看得比自己还重。
沈琼的回答则理直气壮得很:“我同晴姐自幼相识,少时体弱多病,也只有她不嫌弃,会专程来哄我吃药陪我解闷。你我相识才多久,怎么能比?”
裴明彻被噎得说不上话来,直到后来从桃酥口中听了些旧事,方才算是对此释然。
据桃酥说,沈琼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自幼体弱,大多时候都得老老实实呆在府中,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偏她那时候又是个爱热闹的,总是想请周遭的同龄人来家中玩,但许多人都担心被她过了病气,肯过来的寥寥无几。
哪怕这样,沈琼起初也是很开心的,总是会将自己的好东西都分给那几个玩伴。但有一次她偷溜出来,却无意中听到几个玩伴在背后议论,说她是个无趣的病秧子,也就是看在沈家那些东西的份上,才会勉为其难地来陪她。
无论后来再怎么没心没肺,沈琼那时候终归是个小姑娘,气得蹲在街角的树下大哭了一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恰巧遇上卖绣品回来的江云晴,给她买了串糖葫芦,擦干了眼泪,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回家去。
打从那件事起,沈琼就再也没邀请过所谓的玩伴来过家中,只有江云晴会时常上门来陪她解闷,也不图任何钱财好处,是真心将她当做妹妹一样看待。
沈琼这个人,从来都是别人待她七分好,她就能还十分的,自然也是掏心掏肺地对江云晴。
裴明彻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对沈琼的反应也并不意外,但在听华清年提到沈琼准备带江云晴回锦城时,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皱了皱眉。
在华清年以为他要想法子阻拦时,裴明彻却低低地叹了声:“回去也好。”
“什么?”华清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已经寻着了你家老爷子,再过十余日,应当就能回到京城来。”裴明彻倒了杯茶,垂眼道,“等到治好眼疾之后,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并不会阻拦。”
裴明彻曾想过将沈琼留在自己身边,可先前在花想容见最后一面后,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眼下能带给沈琼的只有难过罢了。
他并不想勉强沈琼做不愿做的事情,更不会强求什么,只要她能高高兴兴的,那无论怎么样都可以。
华清年诧异道:“你在何处寻着他老人家的?又是怎么将人给劝回来的?”
自打当初从太医院辞官后,华家这位老爷子就像是出笼的鸟似的,一去不回。这两年来,华家儿孙们没少写信劝他回家,至少要整整齐齐过个年,各种法子都用了,然而老爷子就是不肯,还说什么不必拘泥虚礼。
“我让人同他老人家说,这里有一位患了眼疾的,病因不详,您孙儿对此束手无策,甚至压根不知道这病从何而起,治了月余都未见成效……”裴明彻顶着华清年的白眼,面不改色道,“然后问他老人家能否抽空回京一趟,一来见见这个古怪的病症,二来,也挽回一下华家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