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笑,说:“如果有一天朕立宝宝为皇太子,他就要进宫。那时候,受他差遣的人虽多,却没几个能贴心关怀他的……只要你答应当他的保姆,那你会终身受用不尽。你愿意么?”
谭香憋红了脸,待要拒绝,却不敢鲁莽。
半晌,她笑嘻嘻答道:“万岁,那么个大美差,容我想几天,行么?”
皇帝点头。谭香松了口气。她想,这事能缓则缓吧。宫廷里的男人,只有皇帝子孙。自己进来,苏韧不进来,那种尊荣奢华,要它何用?
皇帝眸光明灭,缓缓招手:“你过来……!”
谭香忽觉紧张。但皇帝要她靠近,她只得走过去。
皇帝浅笑,神态益发和蔼:“不用怕,朕说过,想和你谈谈木工。”
“木工?”
谭香蓦然想起那尊被范老太收去的雕像。不出所料,她所制的木头美人,正在皇帝的衣摆中嫣然巧笑。
“奶娘今天给朕看的。她说你不肯供出此面从何而来,一定要亲口对朕讲。那么朕自己问:谭香,你在何时何地见过她?”
何时何地?谭香早想好回答。她斩钉截铁说:“我在万岁的地宫里见过她。当时我答应您绝对不跟人说所见的一切。我对我相公都没吐露半个字,对范太太也是一样的。”
皇帝神色凝重:“你……你只见过一次,就能记得那么清楚?”
谭香瞬间语塞,正寻思如何对应。皇帝的脸色却忽然起了变化。
他身子猛烈颤抖,牙齿打战,握着木头美人的手指一松,扑到在炕上。
“下去,快下去!”皇帝声音焦灼而痛苦,不让谭香看到他的面容。
谭香吓得连连倒退。她满脑子念头乱窜,最后鼓起勇气,朝皇帝跑去。
“万岁,万岁,万岁?您不舒服?”
她想起谭老爹临终时候,自己手忙脚乱,苏韧却沉着冷静,尽心服侍。
皇帝是犯病了?想必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失态。可她能见死不救么?
谭香把皇帝的身体翻过来,狠掐人中,然后把他的头颅轻搁在枕上。他的容颜扭曲得可怕,口角渗出白色的泡沫,似乎正经受着剧烈的疼痛。
皇帝手指抽动,谭香替他解开衣带,擦去白沫,安慰道:“万岁,
我这就去喊范总管来……求您忍一忍……”
皇帝喘息,谭香放下帘子,再搬了扇绢面屏风挡在门口。
这时,她推开门,对柳夏大声说:“快,万岁传唤范公公!”
范忠风似地赶到,皇帝的喘息已平稳许多,谭香贴着门背,听着动静。那范忠好像给皇帝喂药喂水,还心疼地咕哝:“本大好了些,怎又犯了!”
过了许久,皇帝像从梦中惊醒,问:“那女人是谁?”
范忠回头,轻声说:“万岁,是苏娘子谭香。”
谭香朝后退步,本能地嗅出恐惧。她明白自己只是个平民百姓,不配也不该窥视到天子的要害。然而……她当时正好在这里,应该拔腿逃走?
屋子里安静地令她难堪。皇帝与范忠窃窃私语数句。
范忠缓缓回头,又看了谭香一眼,对皇帝躬身道:“是。”
他走出帘子,极和善地对谭香说:“娘子,你受惊了。皇上偶发头疼,只是微恙。来,我们到外面去喝一杯茶水压压惊吧。”
谭香摇头:“我没什么。公公,今天的事,我不会说的。”
范忠撇嘴,有丝苦相。他亲自倒了杯热茶给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