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傿冷冷打断他,“以鞑靼与中原几百年的世仇,我们只有亡国,没有谈和。”
“哎……”王众说不过她,只能灰溜溜地离去,让人想方设法从宫中调战备,并将兵器署新建造的武器全部送到前线,然而等前线将士拿到手才知道,王众新送来的这些火炮全是哑炮,里面甚至有许多装的是泥土。
戚相野咬了咬牙,破口大骂道:“我操他大爷的,这不是耍我们吗,有拿前线将士们的命当回事吗?!”
“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我们的朝廷早就被蛀空了,老百姓的救命钱要贪,将士们的军资也要贪。”
说话间坚不可摧的城墙又塌了一半,现在鞑靼军不需要借助云梯就能跨过城门,四方逃窜的流民与兵马拥挤在一起,季时傿抬起头,“往前挡,弓箭没了就用刀剑,刀剑断了就用手,横竖哪怕城墙塌了我们也不能退!”
她随手抓住一人,“陛下呢!?”
“陛下与几位大人正在准备从京汇码头那儿乘船先去行宫躲避,然后再南下。”
季时傿仰起头,无力道:“罢了。”
戚相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柏舟,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倘若陛下与大臣们真的撤离,我们迟早山穷水尽,便早日做好准备,开城门放鞑靼军进来。”
戚相野愣住,“然后呢。”
季时傿平静道:“玉石俱焚。”
只是还没有等到梁齐因回京,季时傿不敢去想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一个月来了无音讯,若是他回来之后看见京城变成了这样该怎么办,生离死别前,他们还能来得及再见一面吗?
鞑靼军前锋靠肉身开路,杀疯了一般卯着劲往前冲,城墙塌得越来越厉害,角楼几乎被夷为平地,到处挂着不知是哪名城防军的残肢断臂,打到最后,人人都知道此战必败,几乎就是一场壮丽的慷慨赴死。
隆康帝已经准备在护送下从京汇码头逃离京城,季时傿正要登上城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自己一声,“时傿!”
季时傿转过身,看见裴逐焦急地看向自己,“你随我一起南下吧,不要再送死了,城破是必然,南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啊!”
季时傿摇了摇头,“我不会走的。”
“事到如今你还坚持个什么劲。”裴逐皱紧眉头,“陛下都走了,你们还有什么值得死守的,跟我走阿!”
“陛下是走了,世家大臣都走了,可城内还有百姓。”季时傿神情凝重,“大靖将士绝没有放弃任何一座城池,任何一名百姓的道理,你们要走便自己走,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你——”裴逐咬紧牙关,敌人的炮火接二连三地再头顶炸开,尘土落在他头顶上,他见季时傿是真的没有一点要后退的意思,不住咬牙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执着至此。”
季时傿拔出刀,“因为我是主帅,如果一国主帅都畏敌怯战,那这个国家还靠什么与外敌抗争。”
裴逐一时哑然,知道自己劝不动她,鞑靼军正在不停地轰击城门,也许下一刻城门就要破了,裴逐不能再久待,只能强迫自己扭回头,前往京汇码头。
终于,在一阵响亮的怒喝声下,行将就木的城门终于轰然裂成两半,挲摩诃率兵冲进城内,一眼就看见远远站于城墙,高高在上的季时傿。
他冷笑一声,深邃的瞳孔里满身嘲讽,隐隐有大仇将报的快感灼烧,“季时傿,你也有今日。”
一瞬间,这些年他每年向腾格里忏悔赎罪,向西洋人请求合作的屈辱画面全部涌上心头,而这些都是拜她所赐,若非她一次又一次坏了自己的大计,他一个好好的部落首领何至于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挲摩诃,好久不见。”
说这句话时季时傿脸上的表情却是冷冷的,皮笑肉不笑,她右手在刀柄上摩挲了几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你倒是嘴硬。”挲摩诃高坐在马背上,身上的厚重熊皮毛发被猎猎冬风吹起,“今日,只有你死。”
“来人,踏平大靖都城。”挲摩诃伸手指了指城墙上的人,“活捉季时傿,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第152章援军
耳边一连串的轰击声比过年的烟花爆竹都要吵闹,一刻也没有消停过,隆康帝与后妃百官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下紧急从皇宫撤离,逃窜的流民将各坊市的街道堵得拥挤不堪,鞑靼军一寸寸往城中心逼近,苟延残喘多日的城墙终于“嘭”的一声寿终正寝。
到处都是死人,伤兵营内但凡缺胳膊少腿的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隆康帝丟城逃离,士气大减,民心流失,一片凄惨哀恸的哭喊声中,仅存的前人只能靠血肉之躯来为他们断后。
鞑靼军将战车开进了城内,战车碾压之下,所到之处皆被夷为平地,太多尸体活生生被挤成肉泥,过去碧波流动的护城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堵塞而成了一潭死水,不用红枫点缀便已是深不见底的浓浓血色。
城墙下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温玉里跑得衣裙上都沾满了泥尘,额头上双手全都是血迹,她紧紧咬着牙关,逼迫自己在这炮火纷飞的场景中冷静下来,用仅存的绷带将一个又一个士兵炸得焦黑的伤口包扎完全。
城墙塌了一半,另外一半正摇摇欲坠,数不清的石块砖头像是雨雪一般簌簌落下,温玉里抹了一把被泥尘弄脏的眼睛,百姓流窜,许多药铺都是空的,她想去找些伤药过来,炮火接二连三地在耳边炸响,嗡鸣声不断,她甚至分不清正确的方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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