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
孟宜安从未如此真切地体验到春天的来临,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那些平淡的,枯燥的,索然无味的场景,一眨眼,都奇异地染上了另一番意蕴。
草丛里叫春的猫,缓慢生长的花,路过男人的汗味,万物生发,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小腹间游走,正跟着春天破土而出。
孟宜安终于在此刻记起,她是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女人了。
一个尝过鱼水之欢,受过爱欲浇灌的成熟女人。
当孟宜安意识到这一点,她那被悲伤封住的身体,忽然有了解冻的迹象,冰层松动,发出破裂的脆响,融化成冰水,从她的身体里流出。她像是被掏空了瓤,只剩下一具空瘪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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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是在出汗。
有时孟宜安不得不起来洗澡,她打开莲蓬头,滚烫的热水抚摸着她的肌肤,她忍不住战栗。镜子里的女人匀柔洁白,美不胜收的风景,却长在一座寂寞的山峦,没有游客前来攀爬,她只能顾影自怜。
湿雾在镜面蔓延,孟宜安被蒙上了一层白纱。她擦去雾气,白纱很快又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此处有删节】
璀璨的烟火在黑暗中炸开,天花板上闪耀着瑰丽的星。孟宜安双目无神,渐渐的,光亮散去,月色舒徜,洒在她身上,孟宜安的灼热如潮汐退去,扭曲的世界也重新恢复了它的线条。
孟宜安扭头去看邹海阳。
他近在咫尺,脸颊的绒毛纤毫毕现,又远在天边,对于她的放浪形骸,他一无所觉。
空虚汹涌反扑,再度充塞了孟宜安黏腻的皮囊。
她在做什么?
疑问一出,犹如当头一棒,敲醒了她混乱的神智,孟宜安跌跌撞撞地爬下床榻,后背贴着墙壁,面露惊恐——她在邹海阳的唇角寻到了一抹笑。
这笑与电梯里的笑声遽然重合,那样心照不宣的,轻佻鄙夷的笑声,连着邻居的话在孟宜安脑中一遍遍循环播放:
“春天来了,我家的狗也发情了。”
剧烈的自我厌恶瞬间卷席了孟宜安,她用指甲在腿上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她面貌何其丑陋,何其不知廉耻,做了一件只有畜生才会做的事,孟宜安追悔莫及,拖着虚软的身体,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出了这个噩梦般的房间。
施戚把她的罪行尽收眼底,他盯着自己的裤子,这回不再是无关痛痒的欣赏,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如同捕猎前的热身运动,蓄势待发,斗志昂扬。
施戚想,孟宜安大概真的激起了他某些兴趣,足以让他忽略她会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虽说丛蕾在拿到剧本时就做好了准备,但临到开拍,她还是演得格外吃力。第一场独角戏,丛蕾申请了清场,只留下必要的工作人员。冷千山待在场外,电影里是春天,现实中却还未立春,他披着一件羽绒服,焦灼地来回踱步,仿佛丛蕾是进了产房,肖庄宽慰道:“冷哥,你别担心了,韵姐肯定能挺过去。”
“你知道个屁。”
冷千山理智上明白这是拍戏,也相信段峻的专业能力,感性上却没法接受,一想到丛蕾在里面做什么,冷千山就心潮翻腾,坐立不安,妈的,他自己都没见过她那副样子,先让别人见了!
冷千山等了又等,等到场务说拍完了,他大步流星冲进去,丛蕾拍前喝了点酒,脸上还有未褪的潮红,两人当头对面,丛蕾的红晕扩散到了脖颈,冷千山一时哽住,转过身默默在一旁坐下。
肖庄大惑:“哥,你不问问韵姐拍得顺不顺利?”
“不顺利又怎么样,我管得着吗?”
他既然说了要给丛蕾空间,那就给她空间,能不跟她说话就不跟她说话,免得哪句话说错,她又声称自己压迫到了她。
冷千山一秒钟都不想和她分开,但如果能让丛蕾舒服,他愿意忍一忍。当然,前提是在他的可控范围下,毕竟除了忍,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冷千山没有去看监视器,反正迟早都要看,不急这一时。万一他当众起了反应,只怕要丢脸丢到姥姥家。冷千山乱七八糟地想,丛蕾红彤彤的,像个新鲜欲滴的大苹果,真是会招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上床,等到了床上,说不定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第二场是丛蕾和石胤的亲密戏,段峻依旧给她清了场,平时连她的吻戏都会避让的冷千山,这一次却坐得稳如泰山,段峻三催四请,冷千山说不动就不动,似乎一旦他走了,丛蕾就要和石胤暗度陈仓。
丛蕾只好亲自来劝他:“你走吧,行不行?”
“我为什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