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冰冰,湿漉漉,本来黏在身上就让人觉得难受,这时候就更加难受了……褚峻想着,抵着马车,阖着眼,唇角勾起。
衣料落地的声音停下,被搭在屏上的衣物也一件件地被轻轻拿下,然后穿在身上……很快,夫人便从云屏后出来了。
阮秋韵回到了软榻上,看了眼对面似睡着的郎君,又看了看郎君几乎湿透了的衣物,轻声说道,“夫君,你身上的衣物已经湿透了,不如先去换一件衣服吧。”
褚峻眼眸睁开,迎着夫人担忧的目光,轻笑地应了一声。
换下身上的衣物,褚峻坐在了软榻身边,将撩着窗纱看着外头的雨水的夫人搂进了怀里,笑道,“这雨很大,想来一时半会也停不下。”
阮秋韵闻言,又看了眼外头越下越大的雨,并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褚峻却还是轻易看出了夫人的失落,他顿了顿,低声哄道,“今日过来时,我已经让人传信去了禅林寺,这个时候,想来长明灯已经点起来了。”
听了这话,阮秋韵惊讶地抬眸看着褚峻,良久后,又道了一句多谢。
夫人红唇雪肤,眸若点漆,此时鸦黑的鬓发上带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柔软的身躯就这样依偎在自己胸膛上,既娇又怜。
褚峻唇角笑意渐深,他执起夫人的手,挑眉戏谑道,“夫人可知,我点了多少长明灯?”
长明灯不是点一盏吗?
筠筠前几年也只是点了一盏的。
阮秋韵对这些佛家的东西,也不是特别清楚,她心里疑惑,只答道,“一盏。”
“点了七盏。”褚峻含笑解释道,“也都是听那些和尚说的,我也不甚清楚。”
褚峻从未去过佛寺,若不是前两日事才先问了几个常去寺庙祈福的幕僚,他本想点个几百上千盏的。
长明灯是祭祀祈祷所用,他不仅多点了几盏,还让人多供奉了许多的香火火烛,特意将排位供奉在禅林寺里,让人日夜守着……他做了这么多,夫人那位阿姊想必也吃了许多他供奉的香火了,所以也合该多保佑保佑自己夫人才是。
无论自己夫人是不是她原来的姊妹,是不是赵筠的亲姨母,她都应该承认,且要多保佑一些……
褚峻敛下眼底不断涌现的暗色,又看着怀里还思索着的夫人,唇角勾起,又将下颚埋在夫人的颈窝处,拦着夫人腰肢的臂膀却是缓缓地收紧。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天也越来越暗,雨是渐渐地小了,可风却依旧很大,荒郊野岭的地面上已经满是泥泞了,明明是夏天,天气却因为下雨的原因而变得有些凉了。
这个时候赶路,会不会有点危险。
阮秋韵心里想着,眸光往远处眺望,又想了片刻,建议道,“我们先走一段路吧,方才过来时,有看到庄稼,也许可以寻到人家避一避雨。”
褚峻自无不应。
马车很快往前走,也正是百姓们准备晚食的时候,很快便在雨幕下看到了丝缕袅袅的炊烟,紧接着再多走了一些路,很快便进了一处村子。
马蹄声被雨声盖过,村子里许久没有人出来,披着蓑衣的部曲从马上下来,很快便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高大魁梧的部曲看着像一座座的小山,披着蓑衣更是让人心生惧意,粗布麻衣的庄稼汉手里还拿着旱烟,他以为土匪上门呢,待听清楚对方的话后,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庄稼汉隔着雨幕看着道上的几辆自己从未见过的马车,犹豫了片刻,虽然心里忐忑,却还是很快便应了下来。
庄稼汉的妻子带着儿女出来招待客人,碗里倒上了用稀碎的陈茶泡出来的茶水,阮秋韵对着略有些拘束的老妇人笑着道了声谢,才双手捧起茶盏饮了一口。
贵人衣着华贵,待人更是和善,老妇人心里的敬畏和拘束少了一些,双手却有些紧张地捏着茶壶壶柄。
庄稼汉的旱烟早已经放下了,也正拘谨地站在一边,褚峻很快便和那位庄稼汉攀谈了起来。
从这天气说到这几年收成,再从这几年收成说到一些旁的……阮秋韵指尖扶着微热的碗壁,看着警惕性明显不断放松的农户一家,只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外头的雨又大了一些,农户家资不算丰厚,却也还是有几个闲置的屋子,被褥是干净的,淡淡的皂角味随着呼萦绕鼻尖。
夏日的被子很薄,身后紧紧搂着自己的躯体也热地厉害,阮秋韵眼睫轻颤,努力放软着身躯,困意也缓缓袭来。
思绪混沌间,屋外的雨声也逐渐变得虚无,睡过去的前一刻,感觉到脸颊有丝丝痒意,只听到有人伏在自己耳侧,低声轻叹道,
“夫人会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