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狄人来说,强者为师。若是徒弟能打败师父,师父便只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再也无权发号施令。
塔师明显怔了一下。
他是北狄祭司,地位尊崇,所以北狄王才让他教导王子。
北狄的王位向来是传给最小的儿子,阿都便是北狄王属意的继承人。若放在大央,塔师的身份便相当于帝师。
但依北狄的规矩,弟子有权在任何时候向师父发起挑战,当然,师父也有权在弟子挑战的时候一刀结果弟子。
塔师也缓缓拔出了刀。
两人拔刀的姿势一模一样,举也的手势也一模一样。
师徒俩一旦发起挑战,外人便不能插手,其余的几名随从只是站在周围,以免姜雍容逃跑。
其实这也是多余的。
别说逃跑,姜雍容的右腿就算是挪动一下,便痛彻心扉。
当然随从们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盯着姜雍容,不让她有任何动作,更不能让她留下任何记号。
这当然也是多余的。
因为她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那只耳环只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记号在树下,三块小石头堆在一起。
那是天虎山的记号。
只要风长天带着人来,立刻可以发现它指向天女山。
——带走我的人是北狄人。
这就是她要告诉风长天的消息。
姜雍容仰躺在草地上,夏日是北疆极其珍贵的雨季,草儿们喝饱了雨水,长疯了,仿佛能将她淹没。
塔师赢了,会杀了她。
阿都赢了,会带她回王庭。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想要,但无论哪一种她都无所谓。
眼下是最好的情形,不需要她再费力,就能拖住他们的行程。
风长天,你在哪里呢?
在腿伤剧烈的痛楚中,姜雍容发现自己无比想念风长天。
没有悲哀,也不曾想到决别,只是单纯地发现,只要去想一想有关风长天的事,腿好像便没那么疼了。
他一定会赢的。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选中的那个男人永远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他的锋芒。
他会一马当先,他会一骑绝尘,他会将所有对手远远地甩在身后,他会纵马驰骋,向着她奔来。
他脸上一定会笑得无比灿烂,他的眸子一定会无比明亮。
他那么期待把胜利交给她,以换取她手中的红缨和她的笑容,可是,她做不到了。
对不起,风长天。
在你那么威风那么想让我看见的时刻,我没办法看到。
一道白绢飞上了天空,在风中轻盈地舒展开来,露出一道锋利的切口,然后才缓缓落下。
就落在姜雍容身边。
姜雍容转过脸,隔着丛林便的草海,看到阿都的刀尖对准了塔师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