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剥莲子的手一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夏日炎炎,自然是戏水更为消暑。
这日他处理完公务推开窗扇透气,就看见她屏退侍女,脱去鞋袜,在青竹居前的河岸边一面撩水,一面低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不由得哂笑,这个精力充沛的小姑娘。
察觉他走进,她足尖攒水往他衣袍上泼去,双手撑着地面,微微偏了头,笑眯眯看着他。
他不是真正的古人,自然不在意女足不可与外男看的教条,只弯腰将汗巾覆在她水淋淋的双足上。
她垂首擦拭水珠,动作间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肌肤,触感温软滑嫩,如同刚从井水中取出的凉糕,仿佛有凉爽而酥麻的电流沿着指尖迅速在四肢百骸四散开,令他愣怔了片刻。
她穿好鞋子,起身拍了拍裙角浮尘,微湿纱料勾勒出她的曲线,乌黑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腰间,一双清眸似水洗涤,像极了童话中潜出水面的小美人鱼。
他的心绪忽然在此刻乱成一团,如被烫灼地别开目光。
小姑娘在祁云山住下半个月后,宫中终于送来捷报。
二皇子已经伏法,京城局势大定,二皇子府的女眷俱被收押,只待日后定罪处置。
宫中车马隔日就驶至山中,领头之人却是秦期。
这个需要他扶正的原男二眯起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他,唇角弧度伪善:“大名鼎鼎的谢氏家主谢国师,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无视秦期言语间的挑衅,他实在不屑将口舌浪费在这中人身上,见礼后只温声令缩在身侧的小姑娘慢些上车。
秦期目睹二人动作不怒反笑,眸光一时间晦涩难辨。
她坐定后车队便启程,她掀开帘子探出头在翠林间回首,隔着不算近的距离,连神情都变得模糊。
车马消失在山道下,不多时山脚惊起几丛飞鸟,他倏地觉得祁云山竟是前所未有的空寂。
习惯是一中极易侵蚀骨髓的毒,小姑娘走后,似乎将欢声笑语一并带走,祁云山景致也在一瞬间失了颜色。
007多愁善感道:“这个剧情节点结束,接着就是皇帝赐婚,往后她大概不会再来了吧……想到以后看不到这小丫头,还怪舍不得的。”
心口处某个地方似乎被一根看不见的钩子狠狠扯住,他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不能看着她被秦期沈霏伤害第二次。”
“可是您为她考虑得够多,甚至为她在祁云山留了退路,沈烟歌即便离开皇宫,也能在这里过得很好,”007不太赞同地反驳,“她只是任务世界里一个和您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角色,您实在无需为她做这些。”
他没有听从007的劝阻,依旧强势插手。
皇帝身子越发不好,眼看时日无多,或许是为了冲喜,又或许是想在临死前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女儿觅得良缘,仍然执意赐婚。
以至于数月后宣他入宫,拿着小姑娘和秦期二人的生辰八字批命。
他沉着道:“二公子原局纯阳属金,是易犯妻的命格,恐会伤及公主。”
皇帝浑浊眼珠定定注视他片刻,又闭上双眼,吩咐御前带刀侍卫道:“来人,送国师出宫。”
侍卫引他出了勤政殿,却不是按来路返回,而是先绕过御花园,再沿宫道出皇城。
“御花园新引入不少名品,国师多年未入宫,应当也不曾见过宫中景色,今次不若由下官领国师入内一观。”
他心中顿生警惕,皇帝宣他入宫已令他有所怀疑,如今又借侍卫之手将他支往御花园,更加深了他之前的猜测。
皇帝对他起了疑心。
不过他断定自己每次行事都未留下痕迹,那么皇帝究竟为何怀疑上他,颇值得思索。
他不动声色走入后花园,十数步内仍毫无异样。等绕过一片梅花林,看见花下之人,忽然福至心灵。
半年不见的小姑娘立在绿萼梅下,瞥见他后先是一惊,继而涌上遮掩不住的喜悦。
她本能就要奔过来,身形一动却又蓦然僵住,眉眼化为疏淡:“谢国师。”
察觉侍卫扫来的目光,他仅施以一礼,便辞别了小姑娘。
007稀奇道:“难得还能见沈烟歌一面,谢总怎么不跟她聊几句?”
他却只是付之一笑。
谢氏之所以深受沈氏皇族亲信,除了谢氏本就颇有底蕴之外,还因其从不插手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