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寄:“现在你相信了吧?”江霁初收好手机。听到门铃响前还在用手机上网,现在连不上家里wifi,手机卡的信号也没了。暴雨倾盆的夜里,他的别墅像被人从高档小区搬到荒山,信号尚可用信号屏蔽器做解释,但人类的力量不可能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个小区铲平。他只是推开了门,却像走进另一个世界。异状来得太过突然,眼前的一切却真实存在。他抬起头。雨幕中,谢寄举了把黑色大伞,因等的时间太久,深色的西装湿了七七八八,白色衬衣贴在身上,勾勒出分明的肌肉块,黑发也被雨水打湿,儒雅的眉目间透着几分无奈,垂头看他时,还有点像哄孩子。如果他撞了鬼,谁能保证眼前的谢寄就是活人。铁门两端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琴弦,它紧紧绷着,猜忌沿弦身蔓延开去。一道惊雷划过天际,江霁初于白光中想起昨晚的梦境。就是在这样的雨夜,他和谢寄站在海水中……不等他往下想,谢寄突然伸手穿过铁门的空隙,握住了他撑伞的右手。他本能地挣了下,右手却被谢寄稳稳抓着。他听见谢寄温和的声音:“别害怕,我只是想让你确认我是个大活人,手是软的,有温度。”手掌因风雨变得稍稍有些凉,但依然沉稳有力,让人无端觉得安心。紧绷的琴弦随被热度消融,江霁初将门打开:“先进来吧。”谢寄松了口气。他去抓江霁初不只是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也是为了确认对方的身份。还好,是软的,有温度。江霁初和自己一样,都是倒霉蛋。他进去别墅后没有乱瞅,但目之所及处干净整洁,也没有艺术家夸张奔放的摆设,和他家里是同一类型的冷色调装修。谢寄浑身是水,但江霁初并不在意似的,给了他双拖鞋就让他随便坐。谢寄:“你自己住?”“对,”江霁初作为房主,给他倒了杯热茶,“谢总要不要先去洗个热水澡?”谢寄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雅观:“那就叨扰了。”江霁初:“没关系,我去给你找没穿过的衣服。”江霁初从衣柜抱出套衣服放在浴室门口。他又摸出手机确认一番,就算在家里,手机也没有信号。活了二十多年,今天竟然见鬼了。可鬼为什么会让谢寄来自己家?毕竟昨晚的梦实在冒犯,面对谢寄的突然登门,江霁初有那么点心虚。尤其是在做完梦之后,他还……江霁初快步走向画室,进去后先把刚完成的画用白布盖好,又用钥匙锁好门,伸手推了推,确定没钥匙进不去后才放心离开。他看了眼时间,想想谢氏大楼离自己家的位置,这个点……谢寄应该还没吃晚饭。昨日还说请江霁初去家里吃甜点,结果一转头自己就来了江霁初家,可见世事无常。谢寄快速冲完澡,衣服已经被江霁初放在门口,穿上正合身。他和江霁初体型有一定的差别,而衣服是年轻人的款式,江霁初是独生子,那衣服是谁的?谢寄走出浴室,不经意地道:“大小还挺合适。”就是内裤有点紧。江霁初:“之前买大了,但事情多,忘记退。”谢寄点点头。江霁初:“谢总应该还没吃晚饭?”谢寄:“正要回家就撞鬼了。”江霁初应了声,从厨房端出来碗热腾腾的猪蹄焖饭:“我今天在外面吃的饭,忘记告诉阿姨,她给我做了这个,我没动。”江霁初说完又补充道:“冰箱有菜,谢总想吃别的也可以自己下厨。”钢铁铸就的人类建筑将风雨挡在外面,室内宽敞明亮,一弯冒着热气的猪蹄焖饭摆上茶几,抛开撞鬼不谈,还颇具温馨。谢寄没料到江霁初看上去清清冷冷,竟然还能发现自己没吃饭,提前给自己热了饭菜。热气像是穿过毛孔,温柔熨帖地盖在他心口。谢寄:“这个就可以,谢谢。”江霁初看出谢寄不甚明显的意外,赶忙喝了口水。他不是会照顾人的类型,今晚要是换了别人,可能连家门都未必进的了。又是倒水又是热饭,完全是因为画有谢寄外形的雨中亲吻图就在一墙之隔的画架上,他心虚且愧疚。江霁初偷偷用余光窥视谢寄。男人空着肚子遇鬼,还开了一路的车,到现在该是饿了,吃饭的速度并不慢,但依旧十分优雅。他不由想到,如果要买谢氏总裁的肖像权……该是什么价?谢寄不知道江霁初的小九九,一顿饭吃得格外舒心。他独立的早,从小就搬出去自己住,在国外也是一个人,回国后还是一个人,就算有阿姨会来帮忙做饭,那也是阿姨的工作。像现在这种累了一天后有顿出于感情的热饭,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除了舒心外,他还觉得格外平静。即使两个人不聊天,也不会觉得尴尬。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他和江霁初好像很合得来。就是昨晚的梦太过冒犯……谢寄:“霁初。”江霁初没回应,像是在想事。谢寄:“霁初?”江霁初终于回神:“嗯?”谢寄笑道:“想什么呢。”江霁初:“没什么,你说撞鬼是怎么回事?”谢寄把吴鹰的事告诉了江霁初,既然鬼让他来找江霁初,说明事情和江霁初也有一定联系。说完后他问道:“你认识吴鹰吗?”江霁初:“不认识。”谢寄:“我也不认识。”鬼魂本就是超乎人力之外的存在,他们现在又没什么线索,事情陷入僵局。“我记得明天是晴天,不是都说晴天阳气足吗,或许明天可以……”江霁初找了个符合现状的说法,“离开鬼打墙。”谢寄:“只能这样了。”别墅像暴雨中的一座孤岛,他们被困在里面,没办法求助,也没办法自行离开,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度一宿。现在是晚上九点,离睡下还早,谢寄又刚吃过饭,虽然不方便在别人家乱走动,但也比立刻躺下强。鬼魂让他来江霁初家必有用意,只是他们处于被动,得等着见招拆招,才能有破敌之法。而在鬼魂出招之前……他们确实没什么事做。谢寄看向江霁初,后者说了两句话就开始神游,尽管谢寄不会读心,但他可以肯定江霁初不是在为鬼魂的事担忧。作为活在和平国家的现代人,一转眼网没了,邻居没了,雷雨夜被困在别墅里,或多或少都得慌张一番,可江霁初却像个没事儿人,分明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少爷,连能威胁到自己生命的鬼神之事都不在意,这种时候还能专心致志想别的。谢寄:“你胆子还挺大。”江霁初:“?”谢寄笑了:“我有个弟弟,跟你差不多年纪,要是他遇见这事儿,估计早就钻我怀里嗷嗷直叫。”谢寄不说江霁初没觉得,如今自己也发现似乎哪里不太对。他好像对这类事情习以为常,甚至在更恐怖的黑暗里待过许久,加上感觉不到威胁,身边又做了个吃嘛嘛香的谢寄,本该充满危机的别墅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江霁初:“谢总胆子也很大。”谢寄:“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也不害怕的江霁初:“……”谢寄虽说是被迫来做客,但也不能耽误人家正常生活。他知情识趣道:“我在这里坐会儿就行,你有事就去忙。”江霁初:“没什么事。”谢寄:“那你平时都干什么?”江霁初:“画画,看电影,发呆。”谢寄:“不去画画?”江霁初陡然警惕:“今天画过了。”谢寄略一挑眉,没去深究江霁初的异样:“那看个电影?我见你电视底下还有dvd。”“这种时候看电影,谢总真是心大,”嘴上这么说着,江霁初还是去电视机下面翻影碟。谢寄一同跟过去蹲下,抽屉里塞满了碟片,类型五花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