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
皇帝扫了扫下方的朝臣,眼睛半阖,有些疲惫道:“诸卿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站在苏瑾身边的御史大夫老态龙钟,眼皮松弛半垂。身上的朝服十分平整,浑身散发着古板的气息。
只见他晃了晃,随后迈着蹒跚的步履缓慢地挪到了大殿中央。
越葭用余光瞟了一眼,知道是谁后不免有些头疼,不过还算在意料之中。
其他大臣也是目光紧紧跟随着御史大夫,少数面色沉重,多数观望,但都应该猜到了这老头要说什么。
“老臣有一事请奏。”御史大夫满脸严肃,神情郑重。
皇帝没说话,脸上的神色无悲无喜,十分难辨,不知在想什么。
“老臣知道自己不该提起这件事,可老臣不得不说,也不能不说。”
片刻的沉默使御史大夫瞬间明白了上头那位的意思,可他依旧固执地说了下去,“老臣请陛下废除太子,改立新君。”
“想请就请,想废就废,回回答应,那这和儿戏有什么区别?”越葭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大殿之上的每个人听清。
一些蠢蠢欲动的大臣顿时犹豫起来,并没有立刻追随御史大夫。
“太子此次所为足见其心不轨,难道还要我等拥护如此不忠不义的新君吗?”此人言语愤慨,用词偏激。
越葭回头看了一眼,由于逆着光,没怎么看清楚。
不过,大概……好像是何家的人。
“事情尚未查清,就急着往太子身上泼脏水,何郎中是不是有些太过心急了?”站在越葭身前的顾漳冷哼一声,言辞犀利,一针见血。
“我没有那个意思,大司马莫要血口喷人。”何郎中闻言脸色有些难堪。
“可现在血口喷人的好像是何郎中吧?”越葭漫不经心道,“众所周知,这事儿现在是我在督办。这还没查呢,诸位就急着下定论。我看,也不过是欺负太子不在朝堂,无法为自己辩白罢了。”
“可就算此事并非太子所为,但他这些年里,也的确是德不配位啊。”又有一人走出来说道。
“你配位,你最配位了。”越葭讥讽道,“在座的,怕是也有不少是被族中塞进来的。如今却在这里摘指太子,哪来的脸呀?”
部分人脸色微变,看向越葭的眼神也有些愤怒。
但也有人小声嘟囔道:“怎么好端端的还骂起自己来了?”
……
“郡主这般在朝堂之上□□忠臣,怕是有些不和礼法吧?”何太常道。
此人出自何家三房,是何毅的从叔父。
越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仅没回话,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回。
容予声援道:“□□?郡主又没指名道姓的说谁,万一是在说某个侍奉的宫人呢?我觉得,诸位还是不要对号入座得好。”
“诸位大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郡主不必在这里诡辩。”御史大夫虽年老,可上身却仍挺得直直的。他紧紧地盯着皇帝,声音沉痛悲壮,“陛下,臣所言,句句皆为肺腑之言。”
越葭不着痕迹地撇撇嘴,心想:这说话的又不只她一个,怎么就是她在这里诡辩了?
“昔五王祸乱,流民四起。先帝不忍灵帝昏庸,禽兽为官,故立大乾,以护苍生。今黎民安居,物阜政通,帝所愿也。臣历经两朝,蒙先帝不弃,陛下殊遇,仍立于庙堂之上,心中感激不尽,唯愿大乾绵延永祚。然,太子无道,才学不显,加之骄奢淫逸,恐难担社稷重任也。臣不求留名千史,但求无愧于先祖帝。望陛下三思而后行,以延大乾万世不朽功业矣。”
御史大夫字字重如锤,敲在每一个人心上。
“望陛下三思而后行,以延大乾万世不朽功业矣。”
令人惊讶的是,附和的声音并不多,稀稀拉拉,压根不见几人。
越葭虽有预料,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心一沉。只怕太子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但这并非是太子太强,而是阴差阳错。
新历十年年中,皇帝病重,脉微欲绝。
那时,都城上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云,一连好几月都不见天日。
最后时刻,连太医令都只能摇头叹息。
就在太子已经准备好登基的时候,皇帝却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