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惊秋又磕磕绊绊说出个,“冷。”
冷得刺骨,像是血管内的热血凝结成冰。
楼镜眸光一闪,忙问韫玉道:“我修习的一门内功,是至阳功法,曾经为我驱散异寒,让我在蛇毒中活了下来。先前她骨醉发作,我也给她缓解过痛苦。现下我能不能帮她?”
韫玉道:“若你能用内力替她疏导安抚自然是好的,但她体内肆虐的疯剑内力不好应付,稍有不慎,反倒会伤了你,而且你的身体也还未……”
“我有分寸。”
“好罢。”韫玉见这不是自己能劝得了的人,也不再多言,只是叮嘱道:“你所说的至阳功法是一道助益,这些药下去收效慢,你用内力引导,就如同在她体内煎药一般,助她吸收药力,只是有一点,她这药,得文火慢煎,切不可急躁。”
“好。”
楼镜扶稳了余惊秋,与她手掌相抵,真气似一道温暖的细流输入经脉之中,如雪中炭,寒冬火,对于余惊秋的苦痛虽是杯水车薪,但也让她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相较于以往,余惊秋一人在痛苦寒冷的囚牢中苦熬,这一抹暖流袭来,让她知晓身畔有人,自己并非孤身,心灵身上的慰藉是无与伦比的。
韫玉将烧得通红的炭扔进熏笼里,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她已是满身困倦,揉捏了一下眉心,回头时,楼镜已经抱着昏睡过去的余惊秋上岸。
楼镜更是疲惫,脸上没有多少血色,往前走时,踉跄了一下,勉力站稳,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往前走,将余惊秋放在躺椅上。
“今日算是熬过去了,这次累着你了,你也去歇息罢。”以内力疏导安抚余惊秋一个多时辰,就是个铁人也熬不住。
楼镜听着这话头,眉心一抖,“今日?她往后还会……”
“我不是说过么,这毒并非一时半会能解。”
楼镜沉默良久,霎时累极,嗓音沙哑,“韫谷主,我守着她,你去歇着罢,你也累了半夜了。”
韫玉欲言又止,转而道:“好,若有事,再唤我。”
“多谢。”
韫玉离去,楼镜替余惊秋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抱着她到榻上。
余惊秋睡的不安稳,在这样的痛苦折磨里昏睡过去,自然不会做什么好梦,口中胡叫着一些人的名字,时而凄苦,时而悲愤,但总是悲伤的语调多些。
一滴温热的泪,从余惊秋眼角滑落到脸颊上。
楼镜指背轻蹭她的脸颊。却在这时,余惊秋无意识地唤道:“镜儿。”
楼镜一怔。
余惊秋不止唤了一声,声声眷恋。
蓦地,楼镜眼睛一酸,几乎也要落下泪来。
从小到大,她把余惊秋当作自己的对手,难说喜欢,对余惊秋天分的嫉妒也好,对父亲偏爱余惊秋的醋意也罢,她每次见到这人都是牙痒痒,暗暗卯足了一股劲要跟她斗。
后来余惊秋隐藏了身份,不是师姐,而是寅九了,她没了争强的那股执念,再去注视她,就看见了这人不一样的魅力,如同雪山之巅迎风而立的松柏,强大又美丽,却是最柔和的水流包容着她,跟得上她的步调,总能变幻出最贴合她心的形状。
她想要收服她,甚至不惜做戏,用自身为饵食引诱。
在死人庄里,她已经丧失斗志,生死无畏,寅九出现,顿时让她慌得六神无主,她害怕寅九跟着她丧命。
那时候,她就恍惚间明白,自己假戏真做,把心陷进去了。
待得她知晓寅九就是余惊秋,她也犯过难,即便是余惊秋说‘余惊秋也好,寅九也罢,不过是一个名字’,人总是这个人,她还是难免疑虑,余惊秋是她的师姐,寅九是她的手下,身份的不同,自然也带来相处时心境的转变。
她喜欢寅九,也会如喜欢寅九一般毫无忌惮地喜欢余惊秋么。
此时,这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
因为……
楼镜坐在床踏板上,牵着余惊秋的手,扣在自己心口上,“余惊秋,我的心好疼啊。”
余惊秋清醒时,天已大亮,骨醉发作,伤筋动骨,她浑身像是打碎了再拼凑,挣扎着起身,感受到手被压着,朝一旁看去,楼镜握着她的手,趴在床头睡着了。
光线温暖,清秋鸟鸣,静谧安宁的时光,余惊秋望着楼镜,这一呆看,仿佛今夕何夕,不知时光流逝。